楚悠一直没摘那个狰狞的鬼面,水灵灵的眸子这会儿看起来却凌厉异常,夜郎再次噤声,敢怒不敢言地站在一旁,总算不吵不闹了。
倒是霁尘对楚悠摆弄的蘑菇来了兴致:
“小师妹,这些采集来,是做何用?
吃的吗?”
“嗯!但不是给我们吃的!”
楚悠面具下的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开始一一介绍自已的“收获”。
她先拿起一个泛着青灰色如人手掌的玩意儿:
“这是多形炭角菌,也叫‘死人手指’,有道是‘菌子越怪,躺得越快。”
霁尘连忙将自已拿上手的红底白绒花蘑菇丢给楚悠:
“这个呢?“
“这是‘毒蝇鹅膏’,虽然不致命,但至幻,会见到自已最害怕的场景。”
霁尘一抖,又拿了个蓝顶白杆、晶莹如玉的蘑菇:
“这个这么好看,应该没事吧?”
楚悠看了看:“还行,此乃‘近蓝盖小菇‘,此菇稀有,找到它实属我运气好。
上午吞食,下午吃席。”
“什么意思?”
申屠胤没在普通人界待过,不太明白“吃席”是何意。
霁尘脸色又白了白,机械的解释:
“人界家里有白事,也会摆酒让亲朋好友做最后的告别。”
顿了顿,霁尘忙去一边擦手,再不敢碰眼前这堆美轮美奂的蘑菇:
“小师妹,你哪儿知道的这些知识?采集这些,该不会是要对付魔族吧?”
“还是小师兄了解我!“
楚悠朝他眨眨眼:“我们去藏书阁找给大师兄修复灵根的法子时,我无意中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记了下来。
靠我们几个,不用些‘特殊方法’,自已别被抓都是万幸,还指望能救人?”
楚悠的笑越来越阴狠,什么吃了拉肚子拉六十年的、吃了能原地“飞升”的……
“众所周知,在咱们鸿蒙大陆,东品鱼、西品羊、高原牦牛肉飘香,南吃虾、北吃蟹,魔域蘑菇上仙界!
咱们就让这群魔族,自已尝尝他们自已家蘑菇的味道!”
“可据说魔族经常吃蘑菇,是否是毒,他们一看便知,应该不会轻易服用吧?”
霁尘还是有些担忧。
“所以,得靠咱三师兄的灵丹妙手咯!”
楚悠将清理好的蘑菇往申屠胤跟前一推,几乎不用解释,对方已明白她的意思,面具下的嘴角微勾,眼中是隐晦的宠溺,开始替她帮蘑菇染色、改变质地。
不多时,这堆五颜六色的蘑菇,就变成了常规的棕色土色的蘑菇。
看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去蛐蛐个没完,夜郎麻了,三观都快被震碎咯。
他爸妈都是玄机宗的内门弟子,他在玄机宗生,在玄机宗长,是根正苗红的修二代,自小接触的都是锄强扶弱的正统概念,从来没被教育过如何阴对手或者敌方。
毕竟在百年前魔族战败,被封印回魔域后,大家前十几年还有所警醒,但久而久之的安逸,让多数正派修士就懒散起来。
尤其是没经历过那场大战的新生代修士们,根本没有真正的战争经历,自然不会有什么紧迫感。
他们认为,就算要战,那也是光明正大的在战场或者擂台上比拼。
可眼前三个正道修士的做派,却对夜郎过往十多年的受教育的理念,产生了强烈的冲击。
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已的声音:
“你们这般,与魔族有何区别。”
楚悠一愣,似笑非笑地转头看他:
“那你告诉我,人族和魔族之间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魔族阴险狡诈,做事毫无道德底线可言,就如……你们此时这般!”
夜郎说完,下意识地往后退出好几米,被打怕了。
可楚悠这回却没动手,甚至都没有生气:
“那人族就没有卑鄙无耻、毫无下限的存在?”
“就、就算有,那也是少数!”
夜郎说这话时,自已都有些不自信。
楚悠笑出了声:
“你觉得在咱们修真界,邪修?魔修?都是少数?
魔族也是要结婚生子、繁衍生息的,他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任何你认为人族独属的情感?”
顿了顿,见夜郎在皱眉反思,楚悠又紧接着道:
“就方才欲带我们去集结的魔族,相处的近十个时辰里,他可有想要杀了或伤我们想法?
就算内心过抢功的念头,但因为新魔王制度的约束着,这他们这何尝不是一种文明?
我们现在是去救人,不是在擂台打比赛,亦不是战争中两军交战。
他们到底会怎么对那群亲传弟子?
是杀?是废?亦或弄残?弄伤?
我们一概不知。
倘若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换来你的师兄弟和同伴被废,你会不会抱憾终身?”
“我……我……”
夜郎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被问得哑口无言。
申屠胤和霁尘却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习惯了楚悠的无厘头和闹腾,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将许多事情,看得比他们都还透彻。
这是在尚善宗经历过什么,才能有这般感悟?
霁尘突然想到上回在缥缈小秘境时,林嵩和沐灵儿对楚悠的态度,面具下的俊脸微沉,手上收拾起那个昏迷的魔族来,也有些没轻没重。
楚悠转头正好瞧见,一阵无奈:
“小师兄,这人可是要冒充被抓的夜郎,魔族要我们留活口,你可别不小心把他弄死了!“
顿了顿,楚悠又有些犯难:
“他们身上隐藏魔气的药,只能保持十二个时辰。
三师兄,能不能想办法延长药效?
还有,我怕玄机宗都是群跟夜郎一样的头铁,看到这魔族的真面目不是夜郎,还嚷嚷着不是,那咱们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有没有可以让他的脸,看上去更像夜郎的药?
或者,干脆把他的脸弄肿,只要不被立刻认出来就行!”
楚悠第四世当医女游走江湖时,其实也会易容之术。
但此时时间太紧,也来不及去制作人皮面具,只能寄希望于申屠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