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她从梦中惊醒,便看着身旁的少年还在入眠,在他脸落下一吻,便起身穿衣拿上自已昨日就整理好的东西都别在腰间,穿了一件玄色的紧身衣,束着发带,脸上不着一丝的妆容,离开徵宫,前往羽宫,把东西交给云为衫后,便立刻前去了角宫。
宫远徵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只是将头发束起,昨日过于忙碌,晚上睡得踏实了些,这才起的迟了,连铃铛都没有挂完。
“徵公子,角宫出事了。”屋外是他的绿玉侍卫的声音。
他心中一慌,铃铛落在地上,转身提起刀和暗器袋便破门而出,飞奔到角宫。
角宫内,宫子羽,月公子,花公子,宫紫商,上官浅,金繁都站在一旁,瞅着时机出手。
她手中握着她哥哥的剑,出剑凌厉,招式更是自成一派,让人无法推测她的下一招到底是什么,剑锋充满杀气,朝着宫尚角的致命处攻去,跃身而起。宫尚角提着刀朝着她劈去,她身法变动,退开一截,反手将剑挥去,剑身剑光闪过,如惊魂而起,横掠而出。
宫尚角和她对视一眼,身形靠近了些,刀与剑碰撞发出‘铮铮’的声音,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她说:“阿瑶,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却坚毅的摇了摇头,看着宫尚角的眼睛说,“我不后悔,哥哥,动手吧!”
两人对视,刀身直逼她的脸上,她抬脚朝着身旁的柱子借力一跃而起,飞向屋顶。宫尚角横飞而起,追上她,刀法突变,不留情面的长刀回旋,切斩而下,她来不及躲过,左臂立刻被他砍出一道伤口。
楼下,宫远徵已经赶到,看着她和宫尚角相对而立,宫尚角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执剑,捂着受伤的左臂,鲜血浸染了整个手臂,落在砖瓦之上。
“哥,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宫远徵一时间理不清状况,看着屋檐下站着的一群人,又看向屋顶。
宫尚角拉着她跳下屋顶,刀却还是架在脖子上。
宫远徵不解的走过去,正打算拉过他哥哥,却被上官浅叫住。
“远徵弟弟,不要过去。”
几个哥哥姐姐也都附和道。
有知情的,有完全不知情的。
“哥。”少年的脸上生出让人不安的慌乱,他却没有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脸不知是何表情。
她却不敢回看一眼,害怕自已心软就留下了。
“她是无锋的人,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宫尚角把画着宫紫商火器和他暗器的详细设计的图纸递给他。
宫远徵不可置信的接过图纸,看了好几遍才走到她的面前,眼睛泛红,泪水呼之欲出的盯着她看,却见她眼神回避不敢看他。
“沈顾瑶,你告诉我,这是你画的吗?”
她脖子上的刀退开了,宫远徵颤抖的声音,几近崩溃的怒声问道。
她闭上的眼睛睁开的一瞬就只有宫远徵完全不熟悉的冷漠和可笑,“是我。”
两个字立刻将宫远徵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感觉自已的世界就像是要崩塌了一样,所有的无力感都向他袭来,他拼命要想抓住的东西却是一根早已被啃食得要断裂的树枝,手中的图纸被他用内力震得稀碎,他退开半步,身形不稳。
“你……真的是无锋的人?”
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情绪,只是僵硬着回答他的问题,“是,我是。”
“所以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为了骗取这些东西。”
“是。”
“那现在呢?为什么选择暴露了。”宫远徵觉得自已冷静的可怕,声音都不再晃动,清楚问着,将自已心底最后一点的期许打碎。
“因为我已经得到自已想要的了。就差……杀了你们。”她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宫远徵感觉一下子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前所未有的恐惧顷刻涌入他的身体,仿佛掉进了冰窟,心脏爆发出了尖锐的疼痛,在提醒他,往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编织的无尽谎言。
对面的那张看着熟悉的脸在这一刻是从未见过的阴沉和狠戾。
他忽然觉得自已并不了解她,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而他熟悉的那个沈顾瑶却是假的。
他的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看着她,只问了一句:“那我呢?我算什么?我是你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吗?”
得到的是无尽的沉默。
再次抬起头时,她已经抓起月公子飞身而起,手腕上的暗器落地,烟雾弥漫,他没有任何防备便没有了意识,是她送给他的那个暗器,没想到却是她逃离宫门的工具。
宫远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身旁守着的是宫尚角的绿玉侍金复,他挣扎着要起床,可是脑袋一片混乱,费了些力气才坐起来。
“徵公子,你醒了。”
“我哥呢?”他的心里一片混乱,撑着身体走到外间,便看见上官浅和宫尚角坐在外面,等着他出去。
空气中是治伤药的味道,有人受伤了?
“哥。”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远徵。”宫尚角看着他走过来,为他挪开些位置。
“哥,姐……沈顾瑶,怎么样了?”
他还是问出了口,无法不关心。
宫尚角错开他的探究的眼神,不说话。
上官浅眼眶微红,带着些哭过后的沙哑,对着他说:“我们中了迷药后,只有羽公子,月长老和角公子逃了出去,沈……姑娘以月长老为挟,想要逃离宫门,还刺伤了角公子和月长老,最后不敌人多,被长老院下令当场诛杀。”
宫远徵身形晃动,面若死灰,心跳都慢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垂下去,也不说话。
宫尚角见状,心底翻涌,伸手拍了拍宫远徵的肩膀,却发现他好像哭了。
“远徵,沈顾瑶的身份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她在一年前顶替了沈家大小姐,无锋要挟沈家合作。所以……”
“哥,我知道了。”他出声打断了宫尚角的话,他现在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宫尚角不再说话站起身就和上官浅一起出去。
眼泪溢出眼眶,滴落在坐垫上,明明不该哭的,可眼泪就像是无法断掉的线一般的汹涌而出,呼吸无力的仿佛要断开了一样。
昨日的一切就像是黄粱一梦,梦境破灭不再修复,他一开始就该猜到的,她的身份从来就只是一面之词,始终无法印证。
什么沈家大小姐,全都是假的。
喜欢他是假的,关心他是假的,身份是假的,靠近他是假的,连送他的花灯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他为什么要难过呢。眼泪溢出去,不就白白浪费了吗?
他安静的擦掉眼泪,站起身走到屋外,看着他哥哥只是低声问了一句。
“哥,她的尸体呢?”
宫尚角看着自已弟弟那发红的眼眶,垂下眼,走到他身边,手掌落在宫远徵的肩上,微微用力,像是在安慰他。
“已经处理了,你知道卧底的下场。”冷漠的阐述着事实,似乎就是在讲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情。
“好。”说着,宫远徵就错开身子,对着自已哥哥行礼,迈步离开角宫。
宫远徵在屋内点了助眠的熏香这才睡了过去,在药房研制了一下午的毒药,到了入睡时才觉得难以入睡,身边总是少了什么。
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到耳边,两双手在空中用力的抓着,他从梦中惊醒,看着漆黑的屋内,脑海里是关于她的所有记忆,心里被什么东西打了结,纠缠不清。
黑暗里,无数片段在脑海里拼接。
沈顾瑶的脸庞带着温柔的微笑,手指抚上他的脸上,宠溺而欢喜。
她的眼里永远都有着对他无尽的爱恋,哥哥说他年幼不知情爱,可是偏偏他就陷入其中,成了那个为爱所困的愚者。
他看清了她眼里的每一个日落日出,可从此以后,她将不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
他起身,天已经渐泛起鱼肚白,他却无比的清醒。
第二日。
他和哥哥的计划下,正要抓住云为衫却被宫子羽将她放走。
他全部束起的头发,脸上的情绪已经冷漠的不再有再多的变化,宫尚角说他好像长大了,他没有反驳。
宫子羽成为了宫门的新任执刃,他和哥哥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服从。
旧尘山谷外一家客栈。
“你说沈顾瑶死了?”寒鸦柒靠在柱子上问。
云为衫平静的回答:“是。”
“怎么死的?”坐在最里面的紫衣姑娘问。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她去偷东西的时候,被宫尚角发现,受了伤,而后挟持月长老要离开,却被长老院下令当场诛杀。我见到时就只余下个勉强看得清容貌的尸体了。至于尸体也被后山拿去炼药了。”
“果然是最没用的魅,死了就死了。还有你们就行。”万俟哀和其他几个魍坐在一起,对视一眼,毫不在乎一个人的生死。
又过了一日,宫门内部难得的开了一次会议,他坐在执刃大厅里,看着他们讲述接下来的计划。
手中的暗器已经再次被他拼接好,留下的弹珠却一颗没有少。
宫子羽的执刃继任大典,定在四日后。
直到一日后,上官浅消失了。
“禀角公子,徵公子,上官姑娘人不见了。刚刚侍女前去送饭,可是没见到人,我们便到处寻找了一番,可是还是没有见到。”侍卫站在墨池外,回禀。
宫尚角和宫远徵同时站起身,对视一眼,便听到宫尚角严厉而夹杂着些怒意的声音。
“去找,翻遍整个宫门也要找出来。”
“是。”
侍卫领了命,走了出去。
宫远徵看着宫尚角压着的怒意,出声试探着问:“哥,上官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不见呢?”
宫尚角蓦然抬起头,透过无尽的黑暗里他眼里的光好像淡了些。
派去的人找遍整个前山都没有找到,他们才确定了上官浅已经逃出了宫门。
执刃大殿。
“什么?上官浅不见了?”宫子羽坐在最上面听着金繁前来传报。
“是,角公子派人寻了半日,才确定了,上官浅已经离开宫门了。”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你和我一起去一趟角宫。”
“是,执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