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乔儿打量着有些憔悴但依然带着暖人微笑的老公和疲惫不堪的木之岚,眼角涌现了泪光。
“不,你们才辛苦,”她扑向了自已的老公宋间月,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肩膀,声音开始发抖,“我听到你们说了,小溪......”
话未说完,米乔儿泣不成声,泪水,浸湿了宋间月的衣服。
“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宋间月闭上眼睛,修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忧伤,“乔儿,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先走吧。玄小姐和宋警官的尸体还在外面,我们赶紧回去,让死者入土为安。”
“嗯......”
米乔儿哭泣着答应了。厉晴光和凌风也点了点头。
而木之岚一直低着头,似乎还在犹豫。
“......我想再看看案发现场。”
他抬起头,笃定地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栾杰他们虽然败退,但不等于现在的危机已经完完全全解除了,他们依然可能有0.001%的几率杀个回马枪,而他们所有的人都已身心俱疲。这个时候,一向明智的木之岚突然提出再次查看现场,必然有他的缘由,只是这个理由,大家都想象不到,因而一时间竟无法对他做出回复。
只是,木之岚这句话,并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在表明自已的意愿。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玄小溪死亡的那间牢房走去。
“阿岚你去哪?”
凌风见他走了,便忙不迭地第一个跟了上去。整个过程中,凌风一直坚守在一开始的阵地负责黑掉整个工地的无线电讯号源,紧接着没多久就被栾杰挟持了,不论是宋梨山的死,还是玄小溪的死,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扑朔迷离。
所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跟紧。
“走吧,”宋间月第二个发言,对厉晴光和米乔儿建议道,“我也想再看看那个现场,毕竟,我是被诬陷的人。”
厉晴光是这群人当中最不愿意回到那个地方的一个。他低着头摆了摆手,艰难地说道:“宋先生,你们去吧......有什么发现,回头告诉我就行了。”
米乔儿也跟着摇了摇头,面容忧伤。
“我也不去了......老公,到底是谁陷害了你,你一定查清楚。我等你的消息。”
宋间月看了看他们两个,无奈地耸耸肩,继而点了点头。
“那行,你们俩留在这也好有个照应。如果这头有什么问题,直接电话联系我,我会赶过来的。”
说罢,宋间月便加紧脚步,向前面的两人追去。
门没有锁。木之岚和凌风已经进去,分别翻看着牢房的各个角落。
玄小溪那副下体被撕裂,整个下半身充满血污的画面,宋间月就算闭着眼都能说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个被苍白净美的手所写下的无比清晰的“月”字。他内心也开始有些抵触,问道:“木先生,你们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木之岚正在那个令人作呕的马桶那边。他没有抬头,淡淡地回答道:“目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所知道和能够确认的,就是那个月字是伪造的,因为死人在极大的痛苦之下不可能写下那么连贯的字迹,而凶手如此穷凶极恶,手法残忍,倒是有可能会利用死者的血写下那个嫁祸与你的死亡信息。可惜了,现在没有指纹鉴定的工具,不然这个伪造的死亡信息则会不攻自破......而现场的地面痕迹,只有这些拖动尸体本身而形成的宽阔的血痕,从玄小溪倒地的位置一直到这个马桶边,床边的位置好像也有,但有些轻微,似乎是凶手故意拖动尸体过去的,为了形成一种误导一样。所以我觉得如果有什么线索跟这些血痕相连的话,这个抛有子宫的马桶应该是重点。”
宋间月一边听木之岚说话,一边点了点头。
“凌风先生呢?”
凌风闻声望向发问的宋间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我也是没啥新的发现。木大侦探都没有头绪的话,我就更指望不上了,哈哈.....不过......”
“不过什么?”木之岚一边继续进行对马桶的调查一边问道。
凌风又一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就说说我心里头感觉不对劲的地方,说错了你们也别在意——我觉得凶手的存在就是一个悖论啊。”
“悖论?”
这个词,是木之岚没有想到的,宋间月也惊讶地看着他。
也许,有些事情如同迷雾,就是因为“只缘身在此山中”。
木之岚停止了搜寻,打算继续听凌风的见解。
“继续说。”
凌风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假如说——我是说假如——凶手是荆森,我们现在的推断是荆森就是白鹤;那么,假如凶手杀人的时候,站在了‘荆森’的角度,我们知道他跟玄小姐是有些感情的,他若要灭口,直接杀死就可以,干嘛非要做出如此侮辱尸体的事?”
木之岚点了点头。以他的经验,根据尸体伤痕和子宫的情况,他十分确定凶手是在玄小溪活着的时候残忍地将其撕扯出死者身体的,这种行为,没有极深的仇恨是没有必要去做的。
想到这里,他就明白了凌风的意思。
“反过来,假如凶手杀人的时候站在了‘白’的角度......由于他挟持玄小姐是为了留活口以作他用,加上他跟玄小姐亦没有什么仇怨,就更不可能采用这种手段了,对吧,凌风。”
“对对对,”凌风赞叹道,“不愧是你,马上能理解我的意思。”
宋间月听到此处,也补充道:“也即是说,两位现在是从动机入手来分析凶手是谁,而根据你们的见解,白鹤不可能是凶手咯?对于这一点,我也是比较认同的,因为白鹤跟我就更不熟悉了,那他干嘛要嫁祸给我?”
木之岚承认道:“宋先生说的也是我想继续剖析的,不过,嫁祸给你的动机倒也好说,也许凶手只是想随便挑一个跟玄小姐有联系而且不在场的人去嫁祸,恰巧选择了你。”
宋间月却颇认真地摇了摇头。
“这个我倒不觉得,想想看,如果不是我们通过云图找到了这个工地,那么这个工地的主人和功用就是完全对外保密的。而同时,我们打算过来的计划也是对外保密,别说死者本人了,就算是栾杰和荆森也毫无预知,也即是说,凶手嫁祸给一个工地外的人员根本是毫无意义的,除非他知道我们提前要来,并且是冲着玄小姐来,而且他同时还得像占卜师一样预料到,我们会跟荆森有正面交锋,从而挑起我们两者之间的搏斗。显然,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
“但是,”凌风急切地补充道,“听你们说,门是锁着的,而这个门锁我检查过了,即便从里面锁,也是需要用钥匙扭动的,所以钥匙是关键啊!谁拿着钥匙谁就可能是凶手才对。有这个牢房钥匙的人只有栾杰他们和看守这间牢房的人吧?所以凶手就在他们之间才对吧?”
宋间月继续摇了摇头,辩论道:“即便如此,这个逻辑的结论也应该是‘持有钥匙的人可能行凶’,而不是‘凶手是工地的主人或牢房的看守’,况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整个牢房都是死人了,凶手为什么还要锁门,怕被人发现吗?”
“这......”凌风一时语塞,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是一个劲儿挠头。
木之岚也一语不发。
因为他有些惊讶。
宋间月的分析能力,原来并不亚于凌风和厉晴光。这让他有些惊喜,因为解开这个棘手的难题的道路上,又多了一个帮手。
“精彩的分析,宋先生,”几秒之后,木之岚拍了拍手,表示认同,“平时没有注意,你原来这么厉害。”
宋间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过奖了,换了是谁都会这样的吧,毕竟被嫁祸了。而且玄小姐也算是乔儿的好闺蜜,她的死因,我有义务查清楚。”
木之岚点了点头,总结道:“听了你们的争辩,我现在似乎有了新的思路,因为你们刚刚一番话,把我的观察点从马桶上转移到了一个新的物品上。”
“?什么?”
“钥匙。没错,正如同宋先生说的,拿着钥匙的人就有可能是凶手。如凌风所说,栾杰他们肯定持有钥匙,但事实也正像宋先生说的那样,他们没有必要再次锁一个里面都是尸体的房间,因为尸体是不会越狱的。这样,我们需要找一个还可能拿着这里的钥匙,但又不是‘理所当然’地拿着这里钥匙的人。”
“我知道了——”宋间月表情严肃地讲道,“——那个被折磨致死的人。”
木之岚再次微笑着拍了拍手,赞扬道:“漂亮。正如你所说。”
“等等等等——”凌风的脑回路有点联系不上现在的进度,赶忙叫停,“你们怎么知道的?”
木之岚听罢,没有急着回答,只是走到马桶旁,掏出了里面除了子宫之外的一个东西。就在这个东西被取出的一瞬间,马桶里的血水倏地降了下去。
“凌风,你看这是什么。”
木之岚手里拿着的,是一个被衣料包裹的东西。衣服的料子,跟玄小溪死时穿着的那身衣服是一致的。凌风狐疑地从木之岚手里接过这包东西,谨慎地打开,竟发现里面是一个收音机的残破外壳,并夹杂着从内里取出的各种收音机的零件。这些支离破碎的东西被裹在布里,正好形成了一个“塞子”,将马桶堵住。
“好家伙......”凌风叹道,“这样的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的?”
凌风敏锐地注意到,布里的收音机虽然被拆解了,但成色还是很新,而且做工上很精致,属于礼品级别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跟废旧工地的画风简直格格不入。
宋间月比凌风更机敏一些,马上想到了其中的蹊跷。
“其实很简单,”他用白净的指尖轻轻摩擦着下巴,思索道,“当时荆森跟木之岚说过一段话,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解释他为什么会将那名男子虐待致死——那男人,做了违纪的事情吧。那么,将违纪的事,荆森的虐待,马桶里的收音机这三者划线的话,他们的矛头,指向的就是玄小溪的死亡这件事。刚好对得上。”
凌风听完后就明白了。收音机,可能就是违禁品。成色这么新,又做工精致,八成是那个男子买来送人的。
“收音机,其实是一个非常自然的匣子,里面若想装点小巧的东西——比如钥匙——还是有可能的,”木之岚补充道,“反正人已经都走光了,我们可以再折回那人被折磨死的地方,看看他的尸体上有什么线索。”
宋间月和凌风点了点头,重新往回折返。
米乔儿和厉晴光一直守在距离那里很近的黄色屋顶的牢房附近。若说厉晴光真的是由于不想再看那一处感伤的地方而留在原地,米乔儿则是有目的的。
“厉先生,”早在木之岚他们离开的那一刻,米乔儿就委婉地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厉晴光疲惫地回答道:“最近?感觉并没有......米小姐,抱歉。”
米乔儿则看着厉晴光的脸,再次问道:“厉先生,你再好好想想。小溪的死,我想我比你更难过......而我想问的这个问题,可能就牵涉到她的死因。”
厉晴光听到这话,将疲惫的表情强行收了回去。米乔儿一向咋咋呼呼,而现在,她却无比严肃,想必是想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米小姐,你的意思是??”
米乔儿轻轻皱起眉来,摇了摇头,略有所思地说:“小溪她这个人,是个很坚强的姑娘,平素里什么问题,她都能一肩挑着,唯独有一关,她是过不去的。”
“什么......?”
“感情。厉先生,我接下来所说的,希望你听后不要难过。小溪她,对我收留的管家荆森颇有情愫,事事呵护。想必你也知道,荆森是个逃犯,所以,即便看在小溪的面子上收留了他,我还是严谨他外出的。她觉得荆森可怜,便隔三差五到我那偏僻的别墅看他,这样往来了几年,两个人......就成了不为人知的情人关系。”
米乔儿在说“情人关系”这一句的时候,故意做了停顿,似乎在探测厉晴光的接受能力。
厉晴光却摇头答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米小姐。其实,我隐隐约约能感到这些事情。没什么的.....毕竟小溪认识那家伙在前,论先来后到,我也不该说什么,更何况......何况逝者已矣,这些还有什么好追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