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岚刚要说什么,结果他暗暗发现,宋间月早已自觉地背对着他们,端着咖啡站在一旁,刻意回避着。
这不禁让心思细腻的木之岚再度觉得自已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抱歉,宋先生,”他话语里充满歉意,走到宋间月身旁,“不然我陪您到vip厅坐一会?”
宋间月自然明白木之岚心中的过意不去,释然地笑道:“没事的木先生,这种事情我是可以理解的。既然已经是盟友,我也该与人方便,这些自觉性,我做到今天的这个位置,还是颇具。我也很愿意去厅里陪您聊一会。”
宋间月不凡的谈吐和言行举止,更让木之岚的心里多了几分安定。
“嗯,”木之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候,“剩下的,就交给那两位行家去搞定吧。”
Vip厅里,木之岚和宋间月进一步讨论了两天后的行程。他们根据地图的样子,大致规划了坐落的地点,并计划了要带的东西,准备应付潜藏在那里的对手,最大化地提高人质救出率。此时,外面的厉晴光和凌风,也已经看完了word文档里的物资,那一处物资处于韩国的一个小渔岛上,目前也订不到前往的船票和机票,于是他们讨论,决定搭救人质之后再去清理掉这一处物资。
厉晴光只希望,这一处物资,还没被白鹤率先发现。
“风,木先生,凌风先生,”宋间月随着木之岚从vip厅出来,礼貌地冲他们欠了欠身,“我们在里面具体商量了去救人质的事情,木先生一会儿会告诉你们,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厉晴光忙起身道:“别这么客气啊,要不你住一晚,我看也挺晚了,我们这也有几间客房。”
宋间月笑着摇摇头:“不了,晚上公司还有点事,我得忙一会儿,两天后我会准时过来,请放心。”
说罢,宋间月在三人充满感激的目光中离去,潇洒的身姿消失在静谧的月色中。
而同样的月色下,那片静静的工地上也有了新的动静。
风筝今晚似乎有些高兴,因为他瞒过栾杰,成功帮玄小溪搞到一台功能还算不错的收音机——虽说是功能不错,不过,也仅仅是针对于收音功能罢了。他只希望,在这样偏僻的环境下,送给玄小溪的这部收音机的信号接收率能够好一点。
玄小溪在看到这份特殊的礼物的时候,神情有些错愕。她目光有些闪烁,悄悄用纤细的手指快速地抹了抹眼角。
她捧着收音机的盒子。
“谢谢你,风筝。”
风筝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示意她打开试用一下的动作。
玄小溪犹豫了片刻,打开了盒子。
那是一台造型挺潮流的收音机。玄小溪本以为,风筝会随便从废品回收站找一个被扔掉了的收音机给她,没想到,用心的风筝竟然跑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购物广场买下了这个体型小巧,造型圆润可爱的深紫色钢琴烤漆外壳的收音机。收音机外包装上的价签还在,充分表明着购物地点和它的价位——这明明就是他从礼品专区买过来送给她的。
玄小溪不由得握紧了手上的收音机。
“怎么了?”风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姐姐不喜欢?”
虽然是看守和被看守的关系,风筝在平日里却已经用“姐姐”这个称呼来唤玄小溪了。玄小溪也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只是在此刻,她感到这个声音戳着自已的心。
“啊,没事,”玄小溪的眼神开始有些回避,并尽量避免和掩盖着这种微表情的变化,将小巧的收音机收到了口袋中,“我就是......太感动了,我忘了跟你说,给我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风筝憨厚地笑笑:“没关系,我年轻,走路也快。再说,那里距离这不远。先吃饭吧。”
玄小溪眼眶红着点了点头,开始坐下吃饭。
只是,还没动筷子,窗外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厉的叫声。
“......又开始了么?”玄小溪忍不住皱皱眉,攥紧手中的碗筷。其实,自从她被关到这里,就时常隔三差五地听到一些惨叫声。她心里其实明白,这样的平板房区,实际上就是栾杰的一个“临时监狱地点”,想必其他房里关押的,也都是一些受制于他们或者对他们有威胁的人。
简直像民国时期的集中营。
玄小溪不由得感到浑身发冷,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风筝心细,捕捉了这个细节。
“别在意,”他叹了口气,看了看窗外,“早晚有一天,会结束的。”
玄小溪也叹息道:“我知道......早晚会轮到我的吧。”
风筝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想您不会有事。这里被关的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好比嚎叫的这位,想必栾杰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吧,因此,隔三差五会去逼供一番。”
玄小溪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就算是那个聪明一世的人,也免不了用这些接地气的法子刑讯逼供啊。”
“聪明一世?”风筝歪了歪脑袋。
玄小溪看他一脸疑惑,这才了解到风筝的直接雇主可能仅仅是栾杰,而对白鹤的事情一无所知,于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没什么,有些事不需要了解太多。看看我,就是知道的太多,才沦落至此。我其实信你说的,我会没事。只是,我习惯了凡事往坏处想,就忍不住假设自已明后天可能要死掉之类的......”
风筝神色有些哀伤,但还是用安慰的口吻说道:“没事的,我想,只有威胁到栾杰的人,才会被杀吧。”
说完后,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
而这个动作,同样没有逃过玄小溪的眼睛。
她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
“风筝,老实说......我知道你会很为难,但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今晚,是不是要死人?”
风筝先是一愣,随即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马上止住了。
这个动作对玄小溪而言,则是一种无形的肯定句。
“唉......可怜的人。”
“也没什么,毕竟那行死一两个人正常......”
这话,又一次引起了玄小溪的注意。
他为什么这么说?
“那行”指得是哪种职业?
她决定铤而走险。
“是老师?”
风筝又愣了一下,不过这次他开口说道:“您别问那么多了......”
“医生?”
“......”风筝继续愣着不说话,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金融家?”
“......”
“企业家?”
“......”
“警察?”
“......”
虽然也是没说话,但玄小溪马上捕捉到了他瞳孔放大的一个细微动作。
“哦......”
玄小溪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吃起饭来。
“别介意,风筝,”她笑笑,“我就是好奇。”
风筝没有继续说话,也不再笑了。
“您慢慢吃,我先出去了。”
“等等风筝——”她突然喊住了他,“我送送你吧,难得你送我东西。就到门口,哪怕一起看几秒的月亮呢。”
今天的月亮,确实也是比往常看起来更圆一点。
风筝立在门前,望着月亮,又低头以认真的眼神看着玄小溪。
“姐姐。我挺想我的家人。”
玄小溪不由得有些心酸。
“其实我也是。”
这对话如此简洁,而他们各自知道对方话里的含义。
“你是姐姐,也算我家人。”
风筝这句话,让玄小溪的眼泪绷不住流了下来。她想说什么,却被风筝赶在了前面。
“那个收音机,质量真的不错,每天你都可以拿来解闷。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这一回,话音落了,门关上了,他人也走了。那背影看起来在夜色中消失得很彻底。玄小溪落寞地站在门旁,手里捏着剩下的一团馒头块。
她静静地落泪,悄悄推开了实际上并没有关上的门——在门边看月亮的时候,她就悄悄地将一团面团塞到了锁槽里。
但实际上,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正的逃过了风筝的眼睛了呢。
她摇摇头,抹了抹泪,觉得自已仿佛购置了一套高精尖的装备,到头来却一样都没用上的样子。
惨叫声再次响起,她咬住嘴唇,轻轻带上门,鼓足了勇气,冲着声响的来源摸了过去。
只是,走到半道,一处板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看到,有一个身影从那间房子的房门闪了出来,很是眼熟。
“......不会吧......”玄小溪心一沉,改变方向,向那一间房走去。
而刚到房子的窗户旁,她所看到的就让她大吃一惊。
因为里面被绑的,还真是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她的推断应验了——之前,她之所以对风筝的话感兴趣,就是因为她怀疑那个她一直防着的警官宋梨山可能也被带到了这里。虽然这个联想极为牵强,但她无法排除这一切不会发生的可能。
从她出事到被抓到这里,如果说自已一点也不怀疑,一点也不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眼下,她觉得那位警察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只是让她绝望的是,她似乎没有办法去搭救这位即将被处死的警察。
“......怎么办!”她开始有些慌张,步伐慌乱,猫着腰走来走去,“那人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处决他!我得尽快!”
想着想着,她就顺手把手揣到衣服口袋里,而一揣之下,她似乎觉得有救了。
“......对,我怎么忘了这个......”她拿出今晚刚刚得到的礼物收音机,想着风筝临别时的话,开始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研究着,“我得想办法拆开......没准里头有什么工具!”
这收音机设计的很精致,电池盒也很容易被打开,而打开之后,玄小溪的心又一次颤动。
里面,是一把万能钥匙,和一张小字条。
“姐姐,走。”
短短三个字,已让她止不住眼泪。
本来玄小溪是想着改造成声波催眠装置催眠风筝的,结果反被他搭救,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想来风筝最终还是决定“放水”,而她,最终却还是决定了舍弃他。
“下辈子,如果有......我一定成为你真正的家人,百分百的信任你!”
玄小溪暗暗下了决心。
她握紧万能钥匙,插入了牢房门锁中。
这钥匙很好用,而这些“牢房”的锁也构造简单。她捅了几下,锁就打开了。
房间有点昏暗,但由于布局跟自已所在的那间牢房一致,她很快就走到了被绑的警官面前。
“同志,同志......”她收起钥匙和收音机,轻轻摇晃着处于昏迷态的他,“同志,您是宋警官吗?”
当玄小溪提到“宋”这个字的时候,对方仿佛微弱的动了动嘴唇。
“果然.....宋警官,宋警官!”
“你居然跑出来了。”
宋梨山并没有被玄小溪摇醒,一个冷冷的熟悉的声音却从她身后传来。
玄小溪感到自已的心都被冻结了。
“荆森......”
她缓缓地回头,看着那张看起来成熟了些许的脸庞。
“你可以叫我......白先生。或者直接叫我白鹤。”
荆森带着微弱的笑意看着眼前错愕的玄小溪,抬起宽厚的手掌为她擦去眼角的眼泪。
“有时候事实就是很残酷。”
玄小溪猛然感到破碎的心底涌上一股狂躁的怒火,她抬起手,冲着荆森的脸就是一巴掌。
响声,回荡在他们的耳边。
荆森稍微歪了歪脑袋,摇摇头,嘴角无奈地扬了上去,“如果你能解气,你可以再来一巴掌。而且玄小姐,我没打算伤害你,只是想让你暂时从那群人眼中消失一段时间而已。然而,你身后的这个条子,我是必须要弄死的,希望我们彼此不要互相为难彼此,OK?”
“你别给我装了!”玄小溪的声音嘶哑着,用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荆森,“装白鹤那个渣滓很好玩吗?!你不要以为你也杀过几个人,你就是他了!告诉你,你比他犯下的罪行差远了!荆森,你说,你是荆森,你是荆森!”
荆森闭上眼,优雅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