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早上醒来。清幽的鸟叫声点滴入耳。细小的一缕微光透过窗户,从铁栅栏的缝隙中钻进屋里,带来了仅存的一点温度。
玄小溪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几天了。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两周。这间密闭的屋子,似乎让希望也变得越来越少,因为这漫长的时间中,她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就好像自已完完全全地被世界遗忘了一样。
屋子里面仅有的家具就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简易的蹲式厕所。好在厕所异味不大,否则玄小溪早就已经崩溃了。
想想看,她似乎真的被遗忘在了这里......
不,倒也不能这么说。
因为,她毕竟是被人看守着的。
玄小溪盯着门外面似乎可以看得到的人影。
这位守门者平时话不多,似乎是为了对付擅长从人的语言里获取情报的玄小溪一样,而她自已却知道,这位小伙子并不是一位冷血的看门人。记得自已刚刚被蒙着眼睛押入这间仅有一扇门和一个30cm见方的通风小窗的房间的时候,人还是十分的虚弱,正是这位小哥,给了自已一杯温度适宜的清水。
可谓滴水之恩。
偶尔,他也会跟玄小溪聊上几句。开始的时候,大部分交谈的关键词大概就是“身体好些了么”,“需要水么”,“饭菜合口么”等等简短但不乏关切的话语;等自已身体见好之后,交谈的内容就变成了“睡得好么”,“天冷了需要加被子么”等跟休养生息相关的话语,仍然那么简短,不乏关切。
只是,玄小溪面对这些温软的句子,只有回答的份,当她反过来问这位小伙子问题的时候,他闭口不言,只是透过通风窗看看她,又看看外面,一如既往地重复着一句话。
“大概没多久你就可以走了。”
玄小溪知道,这是一种宽慰。
和话这么少的人待在一起,就算他也可以称为“希望”,那么这个希望也如同雾天里欠电的行车灯一样,扑簌待灭。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战果”。
就在昨日,她闲来无聊,透过窗户向外看的时候,发现这小伙就倚在门边,神情专注,正往手里拿着的一个泛黄的笔记本上写着私人日记。
目光敏锐的她,知道这位小伙叫做“风筝”——至少,他在日记里是这么称呼自已的。日记的内容,大概就是描述当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描述细腻,插叙着一些小小的推论总结,甚至还加上了他自已画的配图。这些配图虽然质量不是很美好,不过也不算差,至少玄小溪一眼就能看懂他的画所要表达的含义。
回忆作罢,她感到阳光似乎照得自已有点累,禁不住揉了揉眼睛,似乎脑子里都是进了光的。说起来,这个时间,风筝该给自已送早饭过来了。
玄小溪又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那个记事本,嘴角微微泛起了笑意。
果然,没过几分钟,屋子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今天是豆浆油条,”风筝依然如同往日,表情起伏不大地拎着早点进来,“还是热的。”
玄小溪并没有立刻接下他手里的早点,而是敲了敲桌子,说道:“谢谢,请先放在桌上吧。今天天气不错,来坐下跟我说说话吧,我也挺闷的。”
风筝看着她,但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向桌子,将早点放下,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如果是往日,玄小溪将断定这位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小哥必定是要离开了,但今天,她感到有五成的几率能将他留下。
能留下,“希望”便会变亮。
“我其实也有一个记事本,”她有些突兀地说道,“其实我是真心烦闷,而附近就只有你一个人,我知道你也是替人办事,我这样邀你聊天实在是强人所难,不过,我确实想分享和发泄最近心中的烦闷——你说,放任谁被关在这样的地方这么久,也会慢慢接近崩溃的吧......”
这些话似乎说动了风筝,他停下了脚步。
“考虑到你不会真的跟我聊天,我正好把我的心里话写到了记事本里。看日记,总不算帮我吧,相信你的老板不会介意的。”
说完这些,玄小溪将自已随身的记事本放在了桌子上。
“如果你看完之后有什么想说的,写在上面,下次送饭或者什么的给我带来,就好了。你觉得可以么?”
风筝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
半晌,他回过身来,拿走了玄小溪那本随身的日记。
其实,玄小溪根本就没有写什么心事。但是,她能确定的是,只要这本日记被他拿走,那么,她就有出去的希望——玄小溪一向不喜欢轻言放弃,白手起家一样的打拼,锻炼了她惊人的忍耐力。
她这么做的理由其实特别简单——泛黄的笔记本,说明这个本子已经跟随风筝很久了,他一定经常在这个本子上面写写画画,就跟自已随身携带笔记本的习惯相似;日记的内容细腻,并有自已的心得,说明风筝是个说话很少但思维相对发达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内心才会藏着隐晦的温存。
玄小溪恰巧也是这样的人。说实话,当她第一眼看到那本记事本的时候,除了希望,还似乎感到了某种共鸣。也许她的笔记本里并没有家长里短的种种琐事,但她认为,它里面所记载的那些案例和侧写术,一定也会引发风筝的共鸣。
有共鸣,就有了话题;能熟络,也就有了出去的希望。
玄小溪的感觉没有错。中午的时候,风筝便带着午饭,面怀心事地进来了。作为一个学过心理学的人,她可以轻松地从他的表情上知晓某些答案——自已的方案有效果了。
果不其然,风筝把饭给玄小溪放下,就径直地坐了下来,跟玄小溪面对面。
玄小溪微微笑着,并未说话,只是等着他先开口。
风筝的嘴唇动了动。
“我......我能多借这本笔记看一段时间么?”
玄小溪脸上的笑容放大了。
“没问题,这本记事本当中记载的内容是有点多,你想多花些时间去看也没有什么问题。”
风筝点了点头。
“我......我对心理学和侧写术挺感兴趣的,所以想多看看。”
玄小溪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像看着自已的一位勤学好问的学生一样。
“如果你不介意,我现在也可以跟你聊点相关的问题,反正也是吃饭时间,我一个人待着也无聊。”
风筝听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这充分表明,他是一个对雇主的命令非常服从的人。玄小溪觉得,面对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着急,否则,如果逼急了他,他真的会用那些雇主规定的条条框框不留情面地束缚自已。
想到这里,玄小溪禁不住补充了一句。
“......当然,如果你忙的话......我也就不强求了。”
风筝没有搭话。他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扭头离开了。
玄小溪目送着她的背影,吃了一口饭菜,感到今儿的伙食似乎比平时要好吃一些。
也许,晚饭还会更好吃也说不定。
时间说快过得也是很快,太阳很快就偃旗息鼓,将透过铁窗的光线收敛了起来。玄小溪站起来张望着铁窗外的世界。今天风筝比往常的夜晚来得似乎晚了一些,月色已经渐渐明亮,而天空也呈现了神秘的蓝黑色,这种色泽的天空,在当下的季节,表明时间已经是在傍晚七点之后了。
往常,风筝会在傍晚六点送来晚餐。
这也就意味着,不成功,便成仁——风筝也许是觉察到了自已的心思,不再打算搭理自已,把自已饿死在这;或者他真心地沉浸在自已的记事本中的每一条侧写心得,看得津津有味,反而贻误了送晚餐的时间。
玄小溪希望是后者。
天慢慢变得全黑了起来,月亮也格外醒目。
终于,吱呀一声,禁闭着自已的铁门被打开了。
风筝拎着一个比平时大很多的饭盒进来,似乎还冲着玄小溪笑了笑。
玄小溪便知道,自已已经赢了一半了。
“今天忙吧,你来晚了。”她温和地笑着。
风筝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将饭盒放在桌子上,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准备的东西有点多......所以......”
“嗯,你打算跟我一起吃饭,对吧。”
风筝的眼神惊异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也是......像您这样的高手,看出这些来也不是难事。您中午说,可以跟我讲讲侧写的事情?”
玄小溪笑着点了点头。
“那当然,来,我们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