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晴光稍稍闭上眼睛,细细思索。
木之岚说的没错。
玄小溪在上周一的时候误食了含有吐真剂的樱花大福,紧接着,凌风所负责的密码突破就有了线索,得到了被加密的U盘;旋即,他就被玄小溪一个电话指到了木之岚和凌风所前往的威利的纹身馆,从而才免除了自已在杨家别墅的一顿白忙;接着,他们刚调查完威利的纹身馆,解开了第一层密码,就收到了玄小溪出车祸人事不醒的噩耗,而此时他们还面临着下周末要前往米乔儿的郊区别墅一探究竟的任务;这任务还未曾开始,眼看玄小溪病情慢慢好转,即将醒来,居然又从医院被人劫走,而这劫持的时机,又正巧处在周五,也就是之前订好的前去米乔儿别墅的前一天……
这还不算完。
他们准备求助于宋梨山的时候,宋梨山居然早在一周前就被一封匿名的提供线索的来信支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
毫无疑问,这一切事情都不是巧合,因为太巧合了;那么,这些“巧合”很明显就是由什么人一手主导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白鹤;至于目的,厉晴光认为,对方就是想让他们被各种钳制,无线索可追,陷入推理的盲区,无法前进,毕竟,宋梨山一走,他们若要寻找玄小溪,就少了一个得利的助手,但若追根究底,人家宋梨山专心办自已的案子弥补当年过错也无可厚非。
厉晴光想来想去,一揉脑袋,面色纠结地说:“阿岚,我也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偶然,幕后主使,你我心里都清楚,不说也罢,他反正就是让我们陷入窘境罢了。”
木之岚却摇摇头。
“不对,风。这里面有两个连我都想不通的地方。”
这话让厉晴光十分奇怪。他木之岚智商卓群,居然也有被难住的时候么?
“什么地方?”
“起初,我的结论是跟你一样的,认为白主导了这些事情混淆视听阻碍我们的调查。但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的目的是要尽快拿到线索,得到物资库,干扰我们,只会让他自已陷入不利的拉锯战,这又何必呢?”
厉晴光仔细一看,木之岚这话简直太有道理。
“……是啊……这……这白鹤为什么这么干啊,他可不像是会做这种傻事的人。”
木之岚微微笑笑。
“他自然不是这种人。现在出现这种状况,有两种可能。”
“两种?”
“恩,第一,那就是我们整体的推断错误,这些事不是白做的,而是除去我们跟白之外的第三人或第三团体干的。”
厉晴光摇摇头。
“这第一个,我觉得不太可能。我们的调查也是很严谨了,不论是从动机来看还是从客观条件来看,牵扯到这件事当中的人活着的我们心里有数,该死的早已经死了,不可能有第三方参与这件事……”
木之岚点点头。
“不错,所以,这第一点我自已也先排除了。”
“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很简单,那就是他出于某种原因,必须绕个弯,让玄小溪消失,并让我们接触不到宋梨山。”
“……这……”厉晴光听到这个结论立马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这又是为什么?”
木之岚也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也是我心中的第二个想不通的地方。”
木之岚说完这句,就陷入了沉默,没有继续说自已的推断。
他觉得似乎哪里漏了一环或者是多了一环,导致整个线索疙疙瘩瘩理不顺。荆森,也就是白鹤,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劫走玄小溪,他其实还可以明白,因为白毕竟不是无情之人,说不定他对玄小溪留有某种情愫,不想让她涉入此局太深,只是作为一条“眼线”存在就可以了。
但为什么要弄走宋梨山呢?
木之岚认为,毫无疑问线索肯定也是白鹤提供的。白既然已经化身荆森,必然对米家了如指掌,所以,既然宋梨山手上的情报是被米家截断,他自然也有办法再接续起来,还原给宋梨山。
但问题是,宋梨山要查的“在逃大学生”,也是荆森。
这不是自取灭亡么?
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或者,木之岚大胆设想,也许真的荆森还活着,会威胁到已整容成现在的“荆森”的白鹤,因此,他想设法借着宋梨山除去原有的荆森……
那么,问题又多了一个。
真的荆森在哪?如果当初的案件就是真的荆森所为那还好说,如若当初的大学生杀人案是白鹤所易容而成的假荆森干的,那么……
那么就意味着一条无辜的人命要锒铛入狱了。
木之岚瞬间感到很心烦,也来不及再细想,只把他确认的事实道了出来。
“总之,风……不管是什么理由原因或诱因,我能确定,玄小姐不会有事。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动机危害玄小姐。退一万步讲,留着玄小姐,可是威胁我们就范的最终利器。所以,放心吧……”
这番对话之后,车上的氛围就变得很沉闷,平时话最多的厉晴光也一语不发,心中记挂的全是玄小溪的安危问题。
凌风的心思则在密码破解上。
他并不是不关心玄小溪,而是密码的破译难度不容分心。刚才木之岚和厉晴光的谈话,他也一并听入耳中,对木之岚提出的几个疑点也颇为赞同。
凌风本身是个非常懂得跟别人合作和为同伴分忧的人,对于逻辑推理的事情他并不擅长,而厉晴光已深深被玄小溪的事故所牵涉,因此他切身地体会到自已现在最亟需解决的问题,就是手上尚未破解的12个密码模板了。
思前想后之中,车子已经回到了咖啡馆。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都市各色的灯光亮起,预示着又一天的忙碌过去,多彩多姿的夜生活轰轰烈烈地到来。
只是这种生活他们已毫无闲暇消受。
三人疲惫地走下车子,走进正门,走过空无一人的客座区。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在闭店,自然门庭冷落。
他们走入了木之岚的办公室。虽然那里只有一张床,但三人不约而同地都躺到了上面。
有些拥挤,但真的很舒心。
他们甚至不太想再讨论明天的事。
这次一反常态,凌风第一个开口。
平时,他除了劝架,是几乎不会像个领导一样主动讲话的。
“……厉晴光,阿岚,我觉得,时间越来越紧迫了,我们需要分工。”
木之岚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凌风,你有什么任务分配上的要求么?”
凌风点了点头。
“……我想,明天我们就不要都去米乔儿的别墅了。时间紧迫我们需要分头进行任务。密码的部分就交给我全权负责;玄小姐和宋梨山失踪的调查交给楚老师;阿岚,你就负责整理我们俩提供的最新调查情报,再次确认荆森的身份,尽快找出白鹤之所在。”
木之岚听罢,觉得颇有道理。这段日子他一直在纠结白鹤下落的问题,缺乏跟凌风的直接沟通,竟没想到他具有如此全面的大局意识。
“好的,我没意见,”木之岚笑了笑,“晴光,你呢?”
木之岚有点担心厉晴光的精神和心理状态无法胜任分配给他的任务。
不过,他们也是小看了厉晴光。
“我也没问题,”厉晴光一脸严肃,用那二人从未听过的认真语气回答,“调查失踪案,也是我的专长。”
三人就这敲定了各自的任务,疲惫之下,居然连一个击掌为证的行动也没有,各自陷入了各自纠结而不安的梦境之中。
……
第二天,三个人起得都很早。
因为他们都没有真真正正睡着。
他们起床后,各自匆匆洗漱,穿衣,吃早点,没有多一句的交流,默契地各自登上自已的座驾,进行各自的任务。
厉晴光开着车,依旧一语不发。按照昨天凌风的建议,他现在就要去调查玄小溪的下落。宋梨山他倒是不是很担心,那家伙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就算不幸在任务中失手,以他的本事,保命肯定不是问题;玄小溪则不同,她虽然聪慧,却是个弱女子,身体如何还尚未可知,就算木之岚三番四次强调玄小溪目前看来应是安全的,厉晴光也没能完全相信。
这也是他第一次不相信木之岚的话。
在他心中,木之岚对他而言是有知遇之恩的同伴,他拥有他永远羡慕和渴望的高超智慧,他拥有他所欣赏和赞叹的优雅气质,他拥有他所喜爱和倾慕不已的悠扬淡雅的钢琴声……
如果说厉晴光自已认为自已是铮铮铁骨,那木之岚就是一缕清风,环绕着一缕沁人的清凉,沉降去他的浮躁……
他真的愿意付出自已的一切,只为木之岚能够快乐。
但,玄小溪在他心中则是另外一种感觉。
这感觉很奇妙,他觉得用语言无法完全形容。她也是那么云淡风轻,却又不似木之岚,而是带着诱人的芳菲。这芳菲就像脱毒的罂粟,迷人,有着恰到好处的成瘾性,让人无法自拔,却不至神魂颠倒——真若是令人迷乱的女人,那就俗气了。
玄小溪不是那样。
他相信玄小溪不是。
她不是会利用智慧和女色迷惑别人取得情报的毒花。
他迫切想为玄小溪正名。
厉晴光的思虑开始多到凌乱。他甚至在无意识之中慢慢驶离城区,自已的车子无规则地开始在马路上摇来晃去,四围的车一直冲他鸣笛,他都没听到。
这样的驾驶,必然会出事的。
一阵狂乱的鸣笛声伴着尖锐的刹车声猛烈地传来,一辆香槟色的车像一道极光一样,迫于厉晴光车子无规则的摇摆而躲闪,旋即失控甩了出去,撞到了道路的隔离带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厉晴光这一下才收回神来,意识到自已闯祸了。
他赶紧下了车。
“没事吧......!”
厉晴光奔到那辆香槟色车子面前,发现车子的前车门已经被撞了下来。车型是一辆配置顶级的卡宴,也许是得益于它优异的性能,即使经过激烈的碰撞,也较好地防御了车身内部,膨胀的气囊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张标致的面庞。
而且,那男人意识尚未消弭,眼睑用力地支撑着,似乎要从刚才剧烈的撞击之中摆脱出来。
“我.....没事......”
男人费力地挤出几个字。他虽然看起来面容消瘦,体能却貌似不错,不但快速地从事故的冲击中恢复了过来,还用力拨开气囊,从车中爬了出来,踉踉跄跄了几步,跌到了路边。
厉晴光有些放心了。能行动,就证明骨头没有折断。
“来,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厉晴光一副热心肠,过去扶他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开车走神了......”
对方也笑笑。
“我也是,明知道这车子有点问题,加上之前不久还出现过事故,居然还敢开着上路......”
“没事没事,”厉晴光性情耿直,“真是我的错。”
同时,他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宋间月。
宋间月,现在是玄小溪的发小米乔儿新交的男朋友。这么一琢磨,厉晴光赶紧看了一眼他迷迷糊糊之中开过的道路。
不错,这道路,居然是通往米家别墅的另一条路。
厉晴光立马就明白了。
想必这宋间月也是要在今日赶往米家的。这于情于理倒也说得通了。米乔儿一个女人家回到别墅必然势单力薄,加上她很可能通过将近两周的调查之后,也发现荆森很可能是个危险人物,这样的话,还是叫上自已的男朋友一起前往别墅比较妥当。
这么一想,厉晴光反倒生出不小的愧疚,因为这一场车祸,导致两人都没法前往别墅了。他们的事故正好处在郊外的一段较为偏僻的道路上,来来往往都是物流车辆,连个出租车甚至私家便车也拦不到,还怎么前往米家别墅?
而且,厉晴光的车损毁情况虽不像宋间月的车那么严重,但损伤也不轻,怕是去不了五公里以外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