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南是被那股难耐的干渴硬生生从混沌的梦境中拽醒的。
她缓缓坐起身来,脑袋还有些昏沉,下意识地晃了晃正在打点滴的那只手,这轻微的动作扯动了输液管,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自已和周围那一片冰冷的医疗器械。
她费力地伸手去够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水杯,指尖触碰到杯壁的瞬间,一阵凉意传来。
她紧紧握住水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那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暂时稀释了胃里那股如同翻江倒海般难受的感觉。
放下水杯后,沈知南又看了看表,时针指向下午三点多的位置。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也不管那还没打完的点滴,伸手便扯下了针头,一阵刺痛传来,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快速地穿起衣服,准备往外走去。
“去哪?”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沈知南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站门口干嘛?吓我一跳。”
顾修景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向下移,落在了沈知南手背上。
原本细腻的手背上,针孔处正往外冒着血丝,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能不能好好爱惜自已?”顾修景眉头紧皱,一把拉起沈知南的手,就往房间里拽。
“顾修景,放手。”沈知南用力挣脱他的手,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和冷漠,就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果然,这女人清醒过来就像刺猬一样变得扎人。顾修景在心里暗自叹息。
“沈知南,你能别不知好歹吗?”顾修景有些生气地说道,他实在不理解为什么现在的沈知南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知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你拍到的那个女人,是祁卓尧一直在找的人,叫池窈,她差点被祁家逼死。要不是池家是南城世家,她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沈知南突如其来的解释,让顾修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沈知南会突然说起这个。
“现在不谈这个。”顾修景似乎意识到沈知南接下来想说什么,急忙出声阻止。
“顾修景,你不是一直问为什么不回来找你吗?世家子弟,门当户对,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你为什么一定要当逆行的人呢?”沈知南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年所经历的痛苦与挣扎。
“南南,我们不一样,我们现在可以。”顾修景急切地说道,他试图说服沈知南,让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以战胜一切。
“我当年也以为我们可以,但其实不是,感情真的没那么重要!爱不爱真的……真的没什么用。”沈知南苦笑着,眼里带着泪水,声音带着哽咽。
“你想彻底拒绝我是吗?哪怕知道祁卓尧心里没你?”顾修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伤痛。
沈知南笑了笑,那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温度。她突然开始脱衣服,这一举动让顾修景完全没反应过来,满脸的惊愕。
“你要干什么…”顾修景回过神后,急忙冲上前去阻止沈知南。可沈知南像是着了魔一般,依旧倔强地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了下来。
顾修景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看到沈知南的腰上攀爬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那些伤痕像是狰狞的怪物,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沈知南转过身,顾修景发现伤痕一直延伸到了后腰上、手臂上,肩上还有像是被重物砸伤的伤疤,那一片混乱不堪的伤痕,让他的心猛地一揪。
顾修景沉默了,他红着眼眶,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轻轻地披在沈知南的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不是问我为什么去医院吗?我他妈现在快被逼疯了。”沈知南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自已的包,把包里的药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那些药散落一地,像是她此刻破碎的心。“我都变成什么样了?”
此时的沈知南精神几近崩溃,深陷绝望和无助之中。
“都怪我,南南……”顾修景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挣扎着抱紧了沈知南,仿佛想把她所有的痛苦都揽到自已身上。
“顾修景,我从来没怪过你,但你知道的,顾家从头到尾都没想把你怎么样,顾家想弄死的人是我,贵圈多少被弄死的女人,你不会不知道,就连池窈那样的名门世家,都被逼的消失了好几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沈知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现在不会了,南南,我求求你,别这样好不好。”顾修景紧紧地抱着沈知南,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可我现在不想爱你了。”沈知南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抱着她的男人明显顿了一下。
沈知南感觉怀抱一松,两人对视,她看到顾修景的泪顺着脸颊滑落,那眼中的伤痛让她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我爱你就好了,剩下的不重要,你在我身边就行。”顾修景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执着,哪怕沈知南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沈知南没想到,顾修景会变成这样。曾经那个高高在上、骄傲自信的他去哪了?现在的他,为了自已如此卑微,这让沈知南的心里五味杂陈。
“你有病是不是啊,好说歹说都行不通?”沈知南有些生气地吼道,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顾修景。
“所以说了这么多,就是想甩掉我?”顾修景看着沈知南,眼中的伤痛愈发明显。这句话说出来后,空气中安静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一般,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良久。
“你觉得是就是。”沈知南猛地推开顾修景,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害怕自已会心软。快速地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
沈知南走在大街上,脚步有些凌乱。她不停地翻找着包里的药,她感觉自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紧紧地掐住她的喉咙。
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没办法好好思考,那些复杂的感情问题像是一团乱麻,在她的脑海里越缠越紧,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顾修景独自一人蹲在酒店的一角抽泣,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以前,沈知南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不爱自已,他总是天真地以为,只要沈知南离婚了,他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可今天,当他看到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看到那散落一地的药,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可能真的留不住沈知南了。
顾修景不敢去追,他害怕自已的出现会让沈知南更加反感。他只能让人偷偷跟着沈知南,确保她的安全。
顾修景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的沈知南跟多年前的她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候的她,会勇敢地对自已说喜欢,会为了他和顾骋据理力争,眼中总是闪烁着光芒。
可现在,那光芒似乎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伤痛和绝望。
沈知南蹲在路边许久,才缓过一口气来。她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对司机说了医院的地址。
现在沈知南的心理状况越来越糟糕,她其实并不想说那些伤害顾修景的话,可每次当那些回忆涌上心头,当那些痛苦和恐惧再次袭来,她就越逼自已,结果却让自已更加无法想清楚,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七八岁起,沈知南就没有亲人在身边教导她该如何面对和解决问题,在那个孤独无助的成长过程中,她只能自已摸索。
以至于现在已经二十八九岁了,当问题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扑面而来的时候,她还是会变得如此狼狈,让一切都变得如此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