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濮尹谨的双膝跪在冰冷而粗糙的石子路上,好像每一粒石子都在无情地折磨着她的膝盖,加上公冶建智那如审判者般的锐利目光紧紧逼视,让她感觉身心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网紧紧束缚,正一层一层地收紧,几乎要将她撕裂,而她,却无处可逃。
刑翟关担心濮濮尹谨承受不住压力而招供,连忙出声解围:“姐夫,这件事真的不能怪谨侧妃,都怪我一时贪嘴,看到侧妃娘娘的点心精致诱人,就忍不住想尝尝她的手艺……”
“本王在问谨侧妃话,你插什么嘴?”公冶建智眉头一挑,狠狠地瞪了刑翟关一眼,冷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又将那阴冷的目光重新锁定在濮濮尹谨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刑翟关自然知晓公冶建智对付女人的手段是何等狡猾狠辣,他悄悄向濮濮尹谨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暗示她事态严重,需要自求多福。
濮濮尹谨心领神会,回想起刑翟关之前的种种举动,顿时意识到自已可能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虽然所谓的物证已经被刑翟关吞入腹中,但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出现在这里,若不给出合理的解释,恐怕难以过关。
更何况,公冶建智那如刀般锋利的视线正紧紧盯着她,濮濮尹谨只好顺着刑翟关的话茬进行辩解:“妾身听说王爷最近常在花园中散步,因思念王爷心切,便亲手做了点心在此等候,希望能得到王爷的青睐。不料却遇到了这个无礼的登徒子,他不仅出言侮辱妾身,还……还将妾身对王爷的一片心意给吃了……”
“呵,你还真会编!”公冶建智冷笑一声,猛地甩开了濮濮尹谨的下颚,转头对刑翟关命令道:“把点心拿过来!”
“遵命!”刑翟关应声答道。
刑翟关响亮地应了一声,故作凶相地从文映手中夺过食盒,将点心端到公冶建智面前,未等公冶建智发话,便擅自将其一一捏碎成粉末,随手洒落一地。
公冶建智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举动,见点心中并无异样,起初怀疑是刑翟关在暗中帮助濮濮尹谨。但转念一想,刑翟关是他的小舅子,没有理由去包庇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女人。或许,真的如濮濮尹谨所说,她是因爱慕自已而恰巧出现在这里。
见公冶建智的神色有所缓和,濮濮尹谨急忙利用自已女性的柔弱与楚楚可怜,试图博取他的同情。她睁大那双凄迷而圆润的眼眸,深情地凝视着公冶建智,开始了一段深情的演绎。
“我孤身一人独守空房,心中对夫君的思念从未敢忘;泪水不自觉地沾湿了衣裳,我拿起琴来弹奏清越的旋律;短歌轻吟,却难以表达我内心的情感;明月皎洁,照亮了我的床榻。自古以来,夫君便是我们女子心中的依靠,试问哪个女子不渴望得到夫君的宠爱?更何况王爷您如此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无疑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然而,我身为濮家的女儿,虽然有幸与王爷结为连理,却始终无法亲近您……”
濮濮尹谨的这番恭维让公冶建智感到无比舒畅,尤其是在刑翟关面前,更是极大地满足了他的男子自尊心。然而,她的话说到这里却突然停顿,摆出一副痴情女子的伤感姿态,令人心生怜悯。即便是公冶建智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在遇到濮濮尹谨时,也不禁心生恻隐。
于是,他弯下腰来望着濮濮尹谨,突然笑着问:“在谨侧妃的眼中,本王岂不是那个‘银样镴枪头’吗?本王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得到谨侧妃如此青睐呢?”
这个男人真是口无遮拦,如此禁忌之言,他竟毫不避讳地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出来!
濮濮尹谨心中气愤不已,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可他身为王爷却是如此心胸狭窄。居然将她的一句闺中玩笑话,一直记恨到现在。
然而,濮濮尹谨此刻急于脱身,不敢与公冶建智正面冲突,只能温顺地垂下眼帘,用柔和而卑微的语气说道:“贱妾年幼无知,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若王爷觉得贱妾在此碍眼,贱妾即刻离开,绝不敢打扰王爷游园的雅兴。”
言罢,她不等公冶建智回应,连忙推了推身旁的文映,拉着她的手站起身来,匆匆转身离去。
转身之后,濮濮尹谨冷峻的面容上滑落了一串晶莹的泪珠,心中五味杂陈,迅速汇聚成无尽的酸楚与深刻的领悟。
若非身处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从未想过自已竟能如此矫情!
“站住!”
公冶建智急忙喊道,他原以为濮濮尹谨是害羞才想离开,于是带着笑意与责备:“谁让你走了?进府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规矩?”
濮濮尹谨轻盈的步伐在公冶建智喊话的瞬间,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骤然停止,刚刚放松的心情瞬间紧绷,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文映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公冶建智从后面走上前来,轻声问道:“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回……回王爷,已经好多了。”
濮濮尹谨紧张地回答,害怕得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文映在一旁懵懂地补充:“是好了些,可惜还是留下了一道疤痕。”
公冶建智轻轻扳转濮濮尹谨微微颤抖的双肩,使她面对自已,濮濮尹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回应他的凝视。他温柔地执起她的手,细细端详着她白皙掌心上的那块疤痕,惋惜之情溢于言表:“真是美玉蒙尘啊!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都怪我,娶了你却没有好好待你,让你受委屈了。”公冶建智将濮濮尹谨略显僵硬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闭上眼睛,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
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陈年老酒般醇厚,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然而,濮濮尹谨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尽快脱身。她恐怕要辜负公冶建智这难得的柔情蜜意了。
她在他坚实的怀抱中微微挣扎,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王爷,当着外人的面呢,别这样。还是让妾身先行告退吧。”
“翟关不是外人。”公冶建智随口说道,随后轻咬她的翡翠耳坠,在她耳畔呵着温热的气息,声音中充满了暧昧:“我随你一起回去,既然你的手已经好了,我想听听谨侧妃是如何‘援琴鸣弦发清商’的。还记得上次进宫时,你手上带着伤,也能断断续续弹出美妙的旋律。想必你的琴艺一定十分了得。”
“说到琴艺,妾身怎敢在王爷面前卖弄?妾身琴艺粗鄙,只怕会玷污了王爷的耳朵,还是不弹的好。”濮濮尹谨极力想要摆脱公冶建智的纠缠,却不料反而被他抱得更紧。他的一只手臂如同铁箍一般,让她无法反抗。
“别这么矫情嘛,让你弹你就弹,爷想听!”公冶建智看着濮濮尹谨,眸子里渲染了狡黠之光。突然,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向西厢走去。
文映一脸茫然,呆呆地跟了上去,而刑翟关则注视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摇头轻笑。这位谨侧妃,还真是非同小可,仅凭一首诗,几句柔情蜜语,便化险为夷,从绝境中重生。
“濮承林真是教女有方啊,养出的女儿个个出类拔萃。这谨侧妃虽不及她妹妹广王妃那般端庄,却多了几分机智。若论才貌,恐怕连京都才女汤佩儿都要逊色几分呢。”
一阵如风吟般戏谑的声音从刑翟关身后传来,他转过头,只见朴永旭身着一袭紫荆袍,腰系黄金带,手持诗词歌赋纸扇敲打着手心,缓缓走来,秋风轻拂他的衣袂,宛如飘然若仙的散仙。
刑翟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嗤笑道:“你又不认识汤佩儿,怎知她不如谨侧妃?更何况,你连广王妃的面都未曾见过,又怎能妄评这对濮家姐妹的优劣?”
朴永旭艳红而丰润的嘴唇微微上扬,“汤佩儿的才貌名扬四海,无人不知。但据说她性格极其清高,若不懂得‘强极必辱’的道理,这年仅十七便得来的盛名,只怕会成为她一生的枷锁。至于广王妃,她的端庄娴静早已名扬朝野,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城府,实属难得。然而,即便难得,却也不及这位谨侧妃刚刚施展的美人计精彩。她竟能将王爷这位精明的主儿哄得团团转,可不是要比她的妹妹更胜一筹吗?”
“汤佩儿之美,举世无双,才华横溢,令天下才子英雄皆为之倾倒与仰慕。她眼光高一些,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你何须在此说她的不是!”刑翟关面色阴沉,语气中带着不悦,言罢便不再理睬朴永旭,霍然起身离去。
未曾料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刑翟关,竟如此经不起玩笑。朴永旭急忙追了上去,带着笑意“哎呀老邢,别动怒嘛!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往心里去。才女那可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绝世佳人,也只有你这样的才貌双全之人才能与之相配,那才叫真正的天作之合,锦绣良缘呢!”
刑翟关闻言停下脚步,瞪视着朴永旭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庞,气愤不已:“你这是在调侃我吗?”
“哪有?哪有?本公子是那种喜欢调侃别人的人吗?”朴永旭讪讪地笑着。
刑翟关毫不留情地说:“就是!”
朴永旭露出一副深受打击的表情,但转瞬之间又厚着脸皮凑近刑翟关,小心翼翼地问:“别扯这些了,刚刚你和王爷,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呢?”
“守株待兔!”刑翟关简短地回答,随即用长臂推开朴永旭,却又突然转头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