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濮尹谨与她的五妹莉颜,自同一道门槛迈出,却坐上了不同的花轿,各自沿着命运的轨迹,在一路的吹吹打打中,迈向人生的新篇章。
好风,好水,好天候,吉日,吉时,吉事到。广亲王府前庭宾客如织,贺礼堆积如山;而相比之下,淳亲王府虽同样张灯结彩,但排场与门客却略显逊色。
因濮尹谨身为妾室,故无需拜天地,亦无须蒙盖头。在前厅完成了一系列的跪拜礼后,她便被一位身着华丽,面无表情的嬷嬷引领至她今后的居所,芝兰轩。
芝兰轩,其名象征着吉祥如意、美好长寿。院落小巧而精致,琼台楼阁、假山流水、长廊水榭,每一处都展现出其独特的布局与匠心。一环扣一环,宛如一对深情的男女在风中诉说着缠绵的情话,处处彰显着主人的风雅与独具匠心。
院内栽有挺拔秀丽的虎竹,迎面拂来的是一阵清爽的风。沿着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前行,便来到了中庭。与中庭相连的是花厅一侧的水榭,其后方则是一座莲花池。时值莲花凋谢之际,池中显得格外清冷寂寥。
这座池子完全由花岗岩浮雕而成,就连那蜿蜒曲折,左顾右盼的九转曲桥也是花岗岩砌筑。桥板微微高出水面,栏杆低矮,使得水面与桥面之间仿佛既分又合,空间既隔又通,充满了含蓄而深邃的美感。
燕嬷嬷一边引路,一边向濮尹谨等人介绍:“芝兰轩坐北朝南,东西两侧是住所,仅以一桥相隔。我们刚经过的地方是东厢,那是余夫人所居之处。就连眼前的这座莲花池,也是王爷不惜重金为余夫人精心打造的。还有木槿院的云砚轩,那是王爷处理公务的地方,也是府中的禁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多谢嬷嬷指点,本侧妃定当铭记于心。”濮尹谨回应道。
望着这座由花岗岩浮雕的莲花池,濮尹谨等人不禁惊叹连连。他们终于见识到了“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奢华景象。古人云“千金一掷为红颜”,然而这座莲花池的价值恐怕远超万金。这真是天家的富贵,深不可测啊!
一行人继续随着燕嬷嬷前行,不久,一片清幽的竹林映入眼帘,淡淡的竹香从林中飘散而出,让濮尹谨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赞叹道:“真是个清雅脱俗之地!”
“穿过这片竹林便是西厢,王爷已赐给侧妃娘娘作为下榻之所。此地虽清幽却也幽静,不失为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燕嬷嬷面容严肃地说道,她的表情似乎永远都如寒冰般冷漠。
濮尹谨难以捉摸燕嬷嬷话语中的情感,也看不清她冰冷面容下是否隐藏着敌意,只觉得她身上散发的冷意让人极不舒服。于是,她给文映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打发走这位嬷嬷。
文映心领神会,从荷包中取出一锭五两银子,笑盈盈地递给燕嬷嬷:“有劳嬷嬷为我们引路了。侧妃娘娘想自已逛逛园子,您忙碌了一天,就不必再跟着伺候了。这是侧妃娘娘的一点心意,请您拿去喝茶歇歇吧!”
“多谢侧妃娘娘的赏赐!”燕嬷嬷面无表情地接过银子,心中却有些惊讶。要知道,她作为王爷的乳母,一个月的月俸也不过三两银子。没想到这位庶出的侧妃出手竟如此大方。她得赶紧回去向王爷禀报此事才是。
燕嬷嬷离去后,濮尹谨一行人沿着青石小径缓缓步入竹林深处。和煦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金线,枝叶摇曳,竹影婆娑,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在这片竹林的怀抱中,一座清雅的阁楼静静伫立,四周被盛开的芍药花丛环绕,更显其超凡脱俗。阁楼分为两层,小巧而精致,其格局中透露出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
谷鹃望着东厢那边金碧辉煌的景象,再对比这边的朴素简约,不禁心生不满,“自古以来,东为尊,西为卑,余氏不过是个小小的夫人,凭什么能住在东厢?哼,真是有失体统。”
“住口!”濮尹谨连忙上前,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紧张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松开手,责备道:“芝兰轩是淳亲王专门为余夫人建造的,我们如今能住进来已是万幸,还分什么尊卑?王府是皇家的门槛,与我们将军府截然不同,你若再如此口无遮拦,日后只怕我也难以护你周全。”
“小姐……我并非此意,我只是……只是……”谷鹃欲言又止,支吾了半天,也无法将话语连贯起来,纤指紧紧缠绕在一起,显得手足无措。
濮尹谨见她如此,“罢了,你去吩咐人将我们带来的物品搬进来吧。文映,你去帮谭妈挑选一间采光好些的房间。你们都下去吧。”
“遵命!”文映应了一声,拉着仍有些嘟囔的谷鹃,一同去忙碌了。
随着暮色的悄然隐退,一轮满月高悬于夜空,为芝兰轩披上了一袭朦胧而昏黄的光辉。西厢的竹林深处,灯火阑珊,竹影婆娑,营造出一种既神秘又宁静的氛围。
濮尹谨孤身一人坐在一张精致华美的软榻上,心中却如一片荒漠,空洞而寂寥。她环顾着这陌生的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这种过于浓烈而艳丽的色彩,从来都不是她所喜爱的。
它像血一般刺眼,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双眸,也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孤独、惶恐、不安、无助……种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紧紧包围,压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而在东厢房内,公冶建智身着大红色的喜服,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他并未喝醉,这并非是一场误打误撞的误入,而是他精心策划的一场戏码。他要以此举给濮家一个下马威,让濮家的女儿在新婚之夜独自面对空寂的床榻,品尝那春宵苦短的滋味。
东厢之内,暗香轻轻浮动,纱幔缓缓低垂,昏黄的烛光摇曳生姿,营造出一种朦胧而迷人的氛围。然而,在这良辰美景之中,却唯独缺少了余倩菲那曼妙的身影。公冶建智心中明了,这定是她因自已将芝兰轩分与他人居住而心生不满,故意躲藏起来,耍起了小性子。
“菲儿,快些现身吧,莫要再躲藏了!如若不然,我便去澜侧妃那里安歇了!”公冶建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却也透露出他对余倩菲的无奈与宠溺。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便见那月华如水屏风后,款款走出一抹身着鲜红描金戏服的婀娜身姿。她,便是京都富商余天昌的小女儿——余倩菲。她不仅拥有着赛过西施的绝美容颜,更是个满怀少女情怀的秦淮佳人,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万种。她那黄鹂般的嗓音,更是让公冶建智在利用之余,不由自主地对她多了几分真心的怜爱。
只见她柳腰轻摆,风情万种,扬起如水般柔滑的水袖,轻轻地搭在了公冶建智的肩头。她的唱腔婉转如翠鸟点水,黄莺吟鸣,令人陶醉不已:
“借着晨曦微光,我隔水遥思于你。我的眷恋缠绵似缕,伴着云雾弥漫至每一片天际。往昔虽迷醉红尘喧嚣,而今我已褪尽浮华,静待于阁内。阁中百媚丛生,但心之所向,仅你一人……“
“星河之秘难以捉摸,几度幻梦总萦绕着那玉宇。昔日阶下赏不尽你的风华,今夜啊……我愿把你的丽姿牢牢镌刻在心扉!”公冶建智暧昧地拉着她的水袖,一点一点地收回,顺势将她娇软的身躯揽入怀中。接着,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根精致的金包银缕空玉兰簪,轻轻地插入她如云般柔顺的发髻之中。
余倩菲抚摸着发髻上的玉兰簪,满心欢喜。她翘起兰花指,轻轻地戳着公冶建智的胸口,娇嗔道:“没想到‘二爷’在新婚之夜,竟然撇下新婚的美娇娘,钻进了我的房里。你就不怕冷落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