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里稍微有些简陋,还望公主不要嫌弃才是。”
两个俾子依次上前看茶。
温姝抬眸环顾四周,环境的确简单,靠近江南和肇州,不远不近。
“汐蕊表姐?本宫,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民女贱名,恐污了殿下您的耳朵。”姚汐蕊替贺秋荣斟了一杯茶,“祖母,您喝吧,从肇州一路赶来,竟连口水都没喝上。公主殿下,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嗯?”温姝抿唇。
这是,要说了吗?
噗通一声,姚汐蕊便端端正正跪在了自已面前,“公主殿下,民女希望您能还父亲一个清白,父亲对于上任知县一事一概不知情。”
“对啊,姝儿,你同我们姚家可是一家人,平白无故,定是有人要陷害你二舅舅。”贺秋荣放下茶杯,也顺着姚汐蕊的话说。
温姝的眸光微敛,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心中暗自腹诽:“这姚家倒是好手段,连这等亲情牌都搬了出来。”
她轻启朱唇,声音清冷而疏离:“汐蕊表姐言重了,本宫自会秉公处理,但真相如何,还需证据说话。二舅舅之事,若真有冤屈,本宫自会查明,还他清白。不过,这朝堂之事,复杂多变,非你我所能轻易论断。”
言罢,她轻轻抬手,示意姚汐蕊起身,那动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姚汐蕊抬头,对上温姝那双深邃的眼眸,心中不禁一凛,仿佛能洞察人心的锐利让她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随即依言站起,低垂着头,不敢再轻易言语。
贺秋荣轻叹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缓缓站起身,绕过茶桌,步伐中带着几分岁月的沉淀与不易察觉的歉意,缓缓走向温姝。“姝儿,这些年,祖母心中一直挂念着你。自你母亲离世后,府中事务繁忙,加之路途遥远,祖母竟未能亲自前往探望,每每念及此,心中便如针扎般疼痛。”说着,她伸出手,似是想轻抚温姝的发丝,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这突如其来的亲近会让两人之间本就微妙的距离更加尴尬。
温姝闻言,眼神微微波动,那抹清冷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她轻轻垂下眼帘,避开了贺秋荣的手,却也没有拒绝这份迟来的关怀。“祖母言重了,姝儿知您心中挂念,只是世事无常,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果。”
温姝的声音轻轻的,既告诉自已,也是在告诉她。
姚皇后去世,姚家本可进京探望,可她并没有去,原主同温宁,寄人篱下,过得都是些糟心的日子。
这关心,来得……太晚了。
贺秋荣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姚汐蕊摇头,两人都不再说话。
“驸马,驸马,公主被姚大小姐和一老夫人叫走了,公主让奴婢通知您一声。”
谢之俞正整理着姚宇的供词,据姚宇的供词,这知县之位,也是他以黄金百两买来的。
江南大水,他一个庸才,自然无法治理水患,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恐怕,姚家……也要受牵连。
谢之俞最怕的便是温姝伤心。
好不容易回一次母族,可却遇到这样的事情。
“本官知道了,通知陆将军去保护公主殿下。本官与太子殿下有事商议。”
翠竹不解,为何……驸马不亲自去保护公主?
“驸马,可……”
比起一些温暖贴心的话,谢之俞不善于言辞表达,他更喜欢通过行为给温姝安全感。
“去吧,按我的意思去做。”没等翠浓转身,谢之俞又叫住她,“翠浓,你手艺好,去制作些面点备着,殿下喜欢。”
“是。”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离去。
…
一路上,温姝都有些神情恍惚。
或是对温姝的不值,又是对皇家的无情,亦或者……是对人性的淡薄。
无论是亲情,爱情。
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肇州城,一派繁华景象,街巷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温姝缓步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帽帏轻轻垂落,遮掩了她的容颜,却遮不住她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阳光透过轻纱帽帏,洒在她细腻如玉的脸庞上,为这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
街道两旁,各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有卖糖人的小贩,手巧地将糖液勾勒成栩栩如生的动物形状,引来孩童们阵阵欢呼;有卖香囊的绣娘,手中针线翻飞,色彩斑斓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引得行人驻足挑选。
温姝虽未停下脚步,但那些温馨的生活气息,却悄悄地在她心间泛起层层涟漪。
百姓所求,便是安居乐业。
可上位者,对权利的“集中”,这百姓,哪里还有这样的日子。
她必须尽快扶持新皇上位……
“哎哟,真可怜啊!这小公子长得还蛮水灵的嘛!”
“卖身葬母?真是稀奇!”
温姝的目光被一群人吸引,人群中央,那衣衫褴褛的小公子跪坐在地,膝下的尘土似乎已与他融为一体,眼中满是无助与绝望。
他紧抿着苍白干涩的唇,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一头短发因长期缺乏打理而略显凌乱,却更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稚气。
他身旁,一具草席随意铺展,里面裹着的尸体隐约可见,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尸臭,与周围喧嚣的市集格格不入,形成鲜明对比。
小公子的面前,一块破旧的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卖身葬母”几个大字,字迹虽不工整,却字字泣血,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与无奈。
他低垂着头,偶尔抬头望向过往的行人,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希望之光,却又迅速黯淡下去。
阳光透过人群缝隙,斑驳地照在他瘦弱的身躯上,更显得他形单影只,孤苦无依。
“只需要二两银子,各位大爷大娘行行好吧!”那小公子开口,周围的人立马哄散离去,生怕被这小公子给缠上。
小公子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眸光虽黯淡却异常清澈,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最深处。
他的脸颊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消瘦,但即便如此,那五官的轮廓却意外地精致,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清秀与柔弱。
阳光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美感,就像是画中走出的少年,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纯净与倔强。
他的双手因长时间的劳作和紧握而布满了细小的伤痕,手指间还残留着泥土与草屑,这些痕迹与他那略显稚嫩的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每当有行人投来匆匆一瞥,他的眼神中总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随即又迅速被失望所取代,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诉说。
“谁知道他是不是骗人的啊!你们可别被骗了!”
“我没有骗人,我……”那小公子欲言又止,眼泪在眼眶中蓄积,低头喃喃自语,“我没有,我没有骗人。”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温姝蹲下身子,轻轻掀开帽帏,见到有人驻足,小公子有些不安地攥紧衣角,不过还是挺着了腰板,“南宫翎,小姐,我叫南宫翎,我可以干活,你别看我瘦,我可以干活,我吃的少。”
温姝觉得好笑,是少年明明害怕她得紧,可还是硬着头皮回应,“你母亲她?”
“她是我的乳娘,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乳娘讨饭给我吃,可是,她生病了,我也……没有银两。”南宫翎的头越发的低,声音也越发细小。
温姝掀开睫毛,盯了草席许久,从荷包里掏出三两碎银子。
刚伸手,就被身旁的人拦住:
“姑娘,你可别被这小公子骗了,我前几天就看到他在这卖身葬父。”
“对啊对啊,姑娘,你看着眼生,肯定是第一次来吧,他是这的惯犯。”
南宫翎百口莫辩,“我没有,我没有。”
“还说没有,看我们非得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