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还要……”温姝张嘴,江佑宁宠溺着吹冷了勺中的银耳羹,“殿下,还要喝吗?”
“好喝,好喝。”
“殿下昨日受了惊,身体一定要好好调理才是。”
昨日温姝浑身是血的回来,可把他吓得不轻。
谢之俞更是忙的团团转,上上下下检查了她好几次,确定她没有受伤,才放心下来。
“嗯,本宫知道了。驸马呢?”
“驸马还没有下朝呢!”
“谢兄,谢兄,您慢些,您慢些……”身后的陈瑾澄急急追来,见前面的谢之俞停下,陈瑾澄勾唇。
“谢兄,走这么着急做什么?可是昨晚殿下受的伤不轻?这宫里,里里外外都传遍了,说殿下是天选之女,驸马日后,怕是要做这凤君了。”陈瑾澄皮笑肉不笑地恭维道。
谢之俞脸色一沉,眉头紧锁,低声斥道:“陈兄,慎言!主君乃是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哪里容得你这般编排?什么凤君不凤君的,不过是无稽之谈。再者说,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昨晚之事不过虚惊一场,切莫再以此类言语扰乱人心。”言罢,他拂袖而去,衣袂在风中轻轻摇曳。
留下一脸错愕的陈瑾澄站在原地,望着谢之俞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呵、谢之俞,你现在倒好了,无论是谁做这个位置,你都受益……如此惺惺作态,可真叫人生厌。”陈瑾澄甩袖,愤愤离去。
“舅舅,你,还有事?”温宁见所有人都离开,姚成林却迟迟不走,站在昭阳殿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一言不发。
姚成林犹豫再三,终是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宁儿,舅舅今日在朝中,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大岳,恐要迎来前所未有的变革,未来,或将有女子继位,引领这天下。”
他抬头望向昭阳殿金碧辉煌的屋顶,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这些话虽不可信,但舅舅心中难安。你身为皇室血脉,定要谨言慎行,保护好自已,也保护好这大岳的安宁。”
“舅舅你都说了是风言风语,那又有什么可信的呢!”温宁轻笑道,“不过,咱们大岳若真有这样一位女子,孤才应该高兴才是。”
“你……”
姚成林望着温宁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中更添几分焦急,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宁儿,你可知这宫中局势瞬息万变,你身为皇子,更该早日为自已的未来打算。舅舅建议你,不如趁此机会,大张旗鼓地选秀,一来可以充实后宫,二来也能借此机会,观察朝臣动向,为日后铺路。”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温宁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期许与担忧。
温宁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温和却坚定的笑:“舅舅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还不着急。您看,皇姐温姝身为我的长姐,至今一无所出,我这做弟弟的,岂能只顾自已,而置皇姐于不顾?我若此时大张旗鼓地选妃,岂不是在皇姐的心窝上戳刀子吗?她平日里待我那般好,我怎能做出这等不仁不义之事?我还是想先看着皇姐安好,再考虑自已的婚事。”
“宁儿,你糊涂啊!”姚成林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几分痛心疾首:“宁儿,开枝散叶乃是每一任主君都应该做的事情,你怎能如此儿戏?若是这一脉在你这里断了,你让舅舅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交代?你可知,这不仅仅是关乎你个人的事情,更是关乎整个皇室的血脉延续!”
“舅舅,宁儿还小,并不想如此,若是舅舅执意如此,这个主君,宁儿不当也罢!”
“你……”姚成林气得不轻,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温宁,那双眸子里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要将一切阻碍都化为灰烬。
姚成林猛地抬起手,指着温宁的鼻子,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却终究没有落下,只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言罢,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昭阳殿。
“君上,相爷走了?”福宁海毕恭毕敬地弯腰站在温宁一侧,温宁摇头,“舅舅让孤抓紧开枝散叶,扩充后宫,福宁海,你觉得,孤应该如何?”
温宁轻轻摩挲着手中温热的茶杯,目光穿透层层水汽,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似是在思考,又似在逃避。
他缓缓转头,看向一旁毕恭毕敬的福宁海,眼神中带着几分询问与无奈。“福宁海,孤自小便在这皇宫中长大,所见皆是权力斗争,尔虞我诈。舅舅所言,自是为我好,可孤心中,总觉有块大石压着,难以透气。你说,孤若真的如舅舅所愿,大肆选秀,充盈后宫,那孤,还是那个孤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挣扎。
福宁海低眉顺眼,声音温和而沉稳:“君上,顺其自然便好。老奴自幼入宫,跟随了三代先帝,从温立陛下的雄才大略,到温赢陛下的文治武功,再到君上您的仁爱宽厚,这宫中风云变幻,老奴都一一见证。记得温赢陛下在位时,也曾面临过相似的抉择,他最终选择了遵循本心,未被外界纷扰所动。
君上您看,那窗外的御花园,四季更迭,花开花落,皆有定时,人生亦是如此,强求不得。您只需依循本心,时间会给您最好的答案。”说着,他轻轻抬手,指向窗外那片繁花似锦,眼中闪烁着过往岁月的温柔光芒。
“好一个顺其自然,想必,最近的风言风语,你也都听到了一些吧?”
福宁海点头答道:“老奴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只是,长公主,她应当是个有分寸的,主君您不必忌惮。”
“孤不是忌惮,皇姐想要这个位置,拿去便可。孤坐上这个位置,便是为了保护皇姐,若是不能保护皇姐,反而被人牵绊害了她,那才是……孤不愿看到的。”
温宁以为,他成为人上人,便可以维护温姝,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似乎都没有办法……
福宁海轻叹一声,目光中满是柔和:“君上,长公主她,应当是体谅您的。您看,那御花园中的并蒂莲,一母同胞,根相连,叶相依,即便风雨来袭,也紧紧相依,不曾分离。
您与长公主,亦是如此,血脉相连,情深似海,怎会被几句风言风语就轻易离间?夏日炎炎,并蒂莲依旧亭亭玉立,绽放着属于它们的光彩,您与长公主的情谊,也应如这并蒂莲一般,坚韧不拔,绚烂夺目。”说着,他缓缓走近窗边,轻轻推开窗棂,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您瞧瞧,这还是北鸢上次进贡的,奴才让人种到了塘前,君上若是累了,通通风,赏赏荷,心情也是愉悦不少。”
“有心了,福宁海。”
“这都是老奴该做的。”
福宁海自小便看着两人长大,他已经老了,也该到了告老还乡的时间了。
“君上,老奴,有一个心愿,还望,君上能够成全。”
“说说看!孤若是能办到,自当帮福公公您办好。”
福宁海微微低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怀念:“君上,老奴从小便进宫做了太监,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从未有机会回去看看。老奴想,如今也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时候,只想回家去看看,看看那片曾经养育过我的土地,看看那些或许已经不认识我的亲人。”窗外,一阵微风吹过,带动了他斑白的发丝。
“公公也要离开孤吗?”
福宁海一顿,“君上若是舍不得老奴,老奴便不走了。”
“孤允你回去省亲,只不过,福宁海,你必须回来……”
“老奴,谢君上。”福宁海泪眼婆娑谢了温宁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