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潇背负双手慢慢向前走,闻言冷笑一声说道:“他自是不必太担心。一来有‘极乐丸’这张王牌在手,他料定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二来我这安逸王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享尽皇上的荣宠,但实际上无所事事,手中并无什么实权,只不过挂了个‘安逸王’的空名而已。三来你虽手握兵权,掌管着金鼎国最骁勇善战的五十万兵马,但你手中毕竟只有一半兵符,如无皇上手中的另一半兵符,你能调动的兵马十分有限,难成气候。既如此,他还担心什么?”
冷少情很无辜地点了点头,突然没正经地打了个呵欠:“既然如此,你干嘛还要一直抓着我不放?照你这么说,我对你的大事而言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帮不上你什么忙嘛!”
“你故意的是不是?”宇文潇回头瞅了他一眼,满脸无奈,“你岂会不知得到另一半兵符比说服你助我成大事简单多少倍?只要你肯答应,一切都不是问题!”
“是吗?”冷少情微笑,接着便住口不言,令人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宇文潇气结,狠狠地瞅着他,终是不敢冲他摆出安逸王的威严,只得挫败地叹了口气,“罢了哟!求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从没有一丝一毫松口的意思,少情,早晚死在你手里,你就称心如意了!”
冷少情哈哈一笑,随便冲宇文潇拱了拱手:“言重了!臣愧不敢当!我不答应,自有不能答应的理由,或者说是时机未到。如果时机到了……再答应你不晚。”
“又拿这套鬼话来哄我。”宇文潇忍不住翻个白眼,拼命按捺着一脚将他踢出去的冲动,“每次我只要诞着脸来求你,你就搬出这个理由,你倒是说说,究竟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到了’?”
“等时机到了的时候,就是‘时机到了’。”冷少情笑,笑得特别“不怀好意”,也不知道是否又想到了什么绝佳的主意来折磨宇文潇,“总之现在还不到时候,你求我也没用。”
这话说的,不如不说。宇文潇气不得,笑不得,骂不得,打不得,脸上阵红阵白,煞是好看。许久之后,他才苦笑着叹了口气:“少情,你还真是我的克星。算了,你既不愿,我也不能勉强你,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好了。皇上既将此事交给我们,你认为该从何处下手才是?”
冷少情略一沉吟,不答反问:“还是刚才的问题:你真的认为谣言来自先皇的臣子,那些所谓的刺客?”
宇文潇目光闪烁,摇头说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却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别的不说,他们没理由在二十年之后才想到这个法子……啊!是了!难道是……”
说到“二十年”这几个字,宇文潇陡然想到了秦莫忘,前朝月皇后之兄的儿子!难道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指使的?
之前为报先皇和太子之仇,他先是刺杀曲香暖,失败之后又劫持百里倾云,意图逼迫自己交出曲香暖,结果又被百里倾云的迷药破坏。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付不了安逸王府,因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百里曦照?
听到突然住口,冷少情不由奇怪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难道是谁?怎的不说了?”
“我……”
宇文潇略一迟疑,冷少情已知缘由,不由冷笑一声说道:“我原不值得你推心置腹地信任,你不说也罢……”
“闭嘴!”宇文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顺便呵斥了一句,“我的身家性命都已捏在你的手中,说什么不值得信任?我若是信不过你,何必让你知道那金鼎国最大的秘密?你再说这样的话,我……我……”
“你怎样?”那种生死无悔的信任自然令冷少情莫名地心暖感动,却不肯轻易流露在外,依然邪气地笑着,“杀我灭口?斩草除根?永绝后……”
“我死给你看。”宇文潇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神情间无比认真,“你若再怀疑我待你之心,我唯有一死,以明心迹!”
冷少情微微一震,尽力掩饰着内心的感动,然后十分无辜地挠了挠眉心:“这话听着好……别扭啊!宇文潇,我可没有龙阳之好(”龙阳之好”即为同性恋的委婉说法),你这催人泪下的山盟海誓应该对女人说去吧?说给我听岂不浪费了?反正我是不会感动的……”
“你……”宇文潇气极反笑,“正经些行不行?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听我说,方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将秦莫忘一事和盘托出,冷少情听罢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秦莫忘?前朝大将军秦楼风之子?那不就是你的……”
“是我的什么不重要。”宇文潇打断他,皱眉问着,“少情,你觉得谣言之事,会不会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有动机,”冷少情点头,目露深思之色,“既是秦楼风之子,那他几乎与你一样有理由恨皇上,会这样做不足为奇。”
宇文潇目光一凝,却成功地将满腔恨意压了下去,皱眉说道:“若真是他,可就麻烦了……少情,你的安阳王府在那边,怎么还跟着我?这条路去安逸王府的。”
前面已是三岔路口,二人本应在这里分手,各自回家。可是冷少情却并无分手的意思,依然跟着宇文潇一路前行。
听到问话,他耸了耸肩膀说道:“皇上不是要你我二人追查幕后主谋?那当然要在一起好好商议商议才行。怎么,你不欢迎我去?刚刚对人家表明心迹,说要生死相随,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好狠的人哪……”
“你别说了,我好冷。”宇文潇狠狠地抖了抖,似乎要将满身的鸡皮疙瘩抖落下来,“你要去就去,那么多废话?走啦!我是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哇哟!怎么被你看出来了?”冷少情夸张地大叫,“没错,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极品美色也!好久不见倾云了,怪想念的……”
宇文潇皱眉,停步转身,面容清冷:“少情,非要逼我跟你动手?你要与倾云做朋友,我没意见,但……”
“行了行了,开个玩笑而已,真生气了?”看出宇文潇脸色不善,冷少情居然破天荒地不曾与针锋相对,而选择了息事宁人,“我是什么心性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这会儿倒小气计较起来了?”
宇文潇定定地看着他精致如玉的脸庞,半晌之后突然叹了口气:“我不是小气,是不自信。”
“不自信?”冷少情一怔,“哪里不自信?”
“哪里都不自信。”二人正好走过一座小桥,宇文潇转身扶着栏杆,垂首望着自己映在湖水中的倒影,“少情,在别人面前我狂得起来,傲得起来,也自信得起来,可是在你面前,我就是觉得心虚气短。不是我宇文潇狂妄,但是放眼整个金鼎国,也就唯有你能让我在心里写个服字了。所以要说倾云会为你倾心,并非没有可能……”
冷少情倒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戏言居然逼得宇文潇如此狼狈,将心里的秘密都说了出来。看着他线条刚毅又不乏柔美的侧脸,他突然微微一笑:“听你的意思,你已经不在乎倾云是谁的女儿?你已对她动了情,是不是?”
“是。”宇文潇坦然点头,“过去是我太偏执,始终放不下她的身份,但是如今,我已知她是个心地纯良的好女子,自然不愿再辜负她。可是她对你……你对她……我……”
瞧着宇文潇满脸的苦恼,冷少情依然不打算开口安慰,反而火上浇油:“我若与倾云真的彼此有意,你会如何?你可愿意成全我们?”
“你……”宇文潇吃了一惊,继而不满,“少情,君子不夺人所爱……”
“我不是君子,你才是。”冷少情才不吃这一套,踏上一步逼问,“我若与倾云情投意合,你身为君子,肯定愿意成全我们了?”
宇文潇怔住,挣扎几许之后终是点头:“我不敢自认君子,不过倾云若对我无心,我……我成全你们就是。”
这次轮到冷少情怔住,片刻之后邪邪一笑:“果然是个君子,佩服。幸好我不是君子,否则岂不是要活活痛苦死?”
“不过你莫要得意。”宇文潇突然笑了笑,摇头晃脑,“倾云对我不但不是无心,反而早已情根深种,此生非我不嫁!所以……对不住了。”
冷少情忍不住失笑,摇头说道:“你呀……”
不经意间一低头,正好看到了湖水中两人的倒影,同样一袭白衣。冷少情突然想到那天与百里倾云在飞川谷中的谈话,不由接着开口说道:“那次倾云随我到飞川谷赏兰花,曾说过我很适合穿白衣。我便问她,你也喜欢白衣,那我与你谁穿白衣更好看些?”
“是吗?”宇文潇突然有些紧张,“那倾云如何回答?”
“她说都好看。”冷少情忍住笑,一本正经,“我便说不要这样的回答,定要她分出个高下:谁更好看?”
“然后呢?”宇文潇紧跟着追问,神情更加紧张。这两人有够莫名其妙,大敌当前不去理会,重要案子在手也不去查找线索,居然纠缠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冷少情开口:“她便说,你明朗如太阳,我清幽似月儿,问我日与月谁好看一些。”
哦?原来在倾云的心中,竟将我放到了与太阳齐辉的高度?这话听着好舒心哦……
看到宇文潇满脸花痴似的的表情,冷少情心中暗乐,偏要接着泼他的冷水:“莫急,还有,我接着问:你喜欢太阳的热情明朗,还是喜欢月儿的沉静清幽?”
“那……她又怎么说?”这回宇文潇是彻底紧张到了家,生怕百里倾云居然喜欢更有诗意的月儿,那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