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有了些疑虑和不安,一直到出门前,宋时予手都没放开过男人。
他摸向后颈那块光滑平地,来回绛息,按压好半天,确保没有凸起腺体,也没有感觉才收回,放下心。
出门前,伽闻找了件风衣把宋时予裹了起来,里面又给他穿了件厚毛衣,最后围上两圈围巾才作罢。
宋时予乖巧的未动,围巾上留有Alpha的味道。
北国雪松的味道,冷冽温柔的木质香。
宋时予鼻尖下挪,蹭在上头轻嗅,除去冷香外还沾了点脂粉感,冽中带柔,很是好闻。
新年倒数最后一天,小区里也开始装扮起来,到处暖黄彩灯绕树从下绕成S形往上,装饰成圣诞树的样子,上头还挂着些流苏,彩带,星星灯。
看上去很有元旦气息。
伽闻欺身给还在发呆的小猫系好安全带,手拨开男生长到眉眼额发,轻点在鼻尖收回。
“在想什么?”
目光从起雾窗外收回,宋时予看向身侧Alpha,眼珠狡黠一转,手拉了拉围巾笑着说。
“在想等这次跨年之后伽同学就会让宋同学成为他的男朋友。”
“可以吗?”
宋时予将脸蛋凑过去贴近男人:“伽同学能答应宋同学这个新年愿望吗?”
伽闻唇角很柔勾了下,着手翻好被人抓揪乱成团的圈面,目光却没撤回。
“宋同学总是穷凶极恶,想着不劳而获。”
宋时予微微仰头去蹭围巾处的冷白指骨,极为理所当然,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欲望和想要。
“爱情本就源于贪婪。”
他歪头眨了眨眼笑意更加明媚:“难道不应该吗?”
“嗯。”伽闻垂眸望着近距离那双比极光更亮眼的瞳眸,手指往鬓角发丝穿梭。
——应该。
“......”
车辆发动,缓缓在小区内行驶,树木快速掠过成一道道虚影。
宋时予脸瞟过窗外张灯结彩树干,手指在车窗水雾上一点点滑动,小声呢喃说。
“好冷的天气,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下雪。”
伽闻单手转动方向盘,听声看他,轻声问:“喜欢下雪?”
“喜欢。”宋时予点头,自从十岁那年的第一场雪,他就再没见过雪。
他脸收回,低下头,手轻碰了碰男人修长干净指尖,有些怅惋地如实说。
“不过南湾都好久没下雪了,我都快不记得雪的样子了。”
他问伽闻:“京北属于北方,是不是年年都会下雪。”
伽闻手指没抽,由他攥着:“嗯,每年都会,不过也很冷。”
“好羡慕,要是我也能年年看到雪就好了。”
“下雪会让小朋友开心吗?”身侧突然问。
“会吧。”宋时予心不在焉玩着对方指节,从月牙往上一点点摩挲。
南湾并不处于冷带,十年都没下雪,今年怎么可能会下雪。
他有些困倦地肩颈全靠在副驾驶,窝在里头,半阖着眼,没什么精气神道。
“毕竟小孩子都喜欢堆雪人,躺雪地里打滚,在嘎吱嘎吱雪上踩来踩去,留下一串串脚印。”
“那你呢。”伽闻看他。
“你这个小朋友会喜欢吗?”
宋时予静了瞬,拇指抹摁在男人无名指,指节上,对这种无法做到,缥缈无意义的事,无味道。
“喜欢吧。”
“谁会不喜欢呢。”
伽闻摸了摸人没什么血色的小脸,驶出小区后,顺着窗外风压树梢碎裂声,笃定般说了句。
“那今年会实现的。”
宋时予听言侧目看他,人却未再语。
车很快到研究所,伽闻停好车,搂紧怀中人往里带。
南湾的十二月始末,一场雨刚结束。
如今冷潮褪去,只剩寒风一个劲儿从四面八方吹袭,很不讲理,钻寻你的漏洞,势必往你肌肤上灌入不可。
宋时予一路依偎在宽厚怀中,大半呼啸北风被隔绝在外,全身只有身侧人炙热滚烫的温度。
刚入大厅,便有早早等候的护士候上来。
“先生,爱德华医生已经在里头等候了。”
“好,麻烦了。”伽闻颔首。
宋时予视线打量周围,白,很白,整个空间都被白色包围,墙壁,天花板,等候沙发,全部都是白色,死气沉沉,又遵循着某种精确的秩序。
一眼望去,仅有前台摆放几盆绿植还在吐出绽放生机。
宋时予被人边带边环伺四周,洁白走廊在头顶明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一路无人,只有偶尔墙上挂着几面黑白字底的详细须知
并不像医院构造,很安静也没有病人来回奔波。
转过一条走廊后,护士停在一扇打开的门前,抬手示意人入内。
语调恭敬道:“先生可以进去了,”
伽闻轻嗯,他松开阑住怀中人的手,将人稳稳带好,柔声道。
“进去吧,只是抽点血,做个全身CT就好,很快。”
门内站着几名头戴帽子,口罩遮住脸的医生,手中正熟练消毒器械,准备抽血工具,不时伴来脚步走动,和纸张的轻微沙沙声。
宋时予只单单往里窥一眼就心头凸跳。
他有些不安地握紧男人袖口,咽着呼吸怀疑地问。
“哥哥,这里真的可以全身体检吗?”
“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呀。”
伽闻轻嗯,他俯下身,手抚在对方后颈轻捏了捏,解释。
“这是私人医院,来的人少,别怕,做完就回家,不会待太久。”
宋时予喉结滑动,还是抓紧不放:“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觉得我问题也不是很大,精神不济可能是期末快来了,压力有点...”
“好了,听话。”伽闻单手一点点取下宋时予攥到指甲泛白的手,给人讲明事情的轻重缓急。
“现在不是由着性子的时候,你身体状况很不好,不能忌医明白吗?”
“可是...”宋时予声音带着一丝微颤,他目光又转回门内。
那种被东西缠上的危机感又毫无征兆地出现,比以往更甚,凉的他脊梁一麻,头皮发紧。
神经不济的困感都消散。
“宋时予。”伽闻力道加重钳住宋时予还要收抓的手,下掀的眼皮挑起,露出锋利的目光。
“乖一点。”
宋时予抿了抿唇,知晓拗不过,只好松懈力气,往里走。
不过临走前,他拉住Alpha手心,身体惧怕让他本能寻求体积力量更庞大的食肉动物庇护。
细下声线,恳求。
“哥哥那你别走,别离开,我想一出来就看到你。”
“好。”伽闻手拂在他列白脸颊,保证道:“我等你。”
得到答复,宋时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往里走。
检查很细致,宋时予抽取了三管血液,又做了一系列全面的身体检查,如腿骨,手腕,后颈,等。
尤其是后颈,离开前还被注射了一管液体。
好些时候他都忍不住出声问:“一定要打针吗?”
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医院体检需要做这些。
医生只面无表情进行手中动作,机械回应。
“需要,您体内激素水平有些高,这下也是为了降低紊乱,请您好好配合。”
宋时予不懂,不过听对方这下解释,心头才算是彻底松懈,原来一切都是激素捣的鬼。
全部做好外头也已暗寂一片,宋时予体力不济地扶着墙面走出门外。
环伺四周没有人身影,他抓紧掌心,寻来时路往前。
大厅里空无一人,正想折返回去寻时,却在微瞥一眸中看到站在玻璃门外的Alpha。
男人立在啸鸣北风里,手中夹着根烟草,一明一暗猩红将黑暗烧出一道圆孔。
寒风吹折他大衣领口,发丝,猎猎作响,他却半分未在意仍旧维持抽吸动作,一根接一根,很是凶猛。
暗火也在风和双颊嘬吸中快速向后退。
抽出的迷迭糜雾从他英挺面孔缥缈往上,最后与黑暗雾气融为一块,显得愈发不近人情带着些阴寒气息。
宋时予脚步站了会,想起这几日是他易感期,这烟瘾只怕又紊乱了。
想罢,他拢紧大衣推开门往外走。
肌肤刚裸露在空气中,就被寒风过境似的侵袭,带起一片刺痛的辣麻,激的宋时予下巴往围巾里钻。
原以为是衣服暖,不想是他的体温。
他耸着肩,走到男人身前,因太冷也不敢伸手讨娇让人牵手,只露出一双淡色水瞳凝望着人。
“哥哥,外头好冷你怎么出来了,里头没有吸烟区吗?”
寒夜中烟雾与呼吸白雾汇聚在一起,好似在两人之间形成一堵抓不住又探不清的柔软雾墙。
将所有虚情,贪婪,偏执,狰狞,都融在里头。
男人姿势没停,拢下的眼皮抬起,隔着烟雾,转眸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