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到一道道看过来的目光后,恒王那条受伤的左腿走的反而越发艰难,大冬天额头上见了汗珠。
明显那汗珠不是热出来的。
旋即,恒王亦步亦趋的到了拱辰殿。
温皇后一眼瞧见了瘸了一条腿的恒王,赶忙出声关切:“嘉佑,你的腿怎的了?”
恒王连忙朝温皇后见礼,温皇后赶忙摆手:“快说说你的腿怎么回事?”
恒王恭敬道:“回母后,儿臣的府里昨晚遇到刺客,幸得父皇母后庇佑,儿臣才能全须全影的站在拱辰殿。”
里头的皇帝自然听到了外头皇后同恒王的对话,在听到恒王府昨晚遭遇刺客时他双眉一蹙。
“皇后,可是大郎来了?快让他进来见眹”皇帝幽幽的声音透过重重帘幕传了出来。
温皇后顾不得多琢磨恒王遇刺,赶忙带他入内殿见皇帝。
到了皇帝的御榻前,恒王赶忙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万岁。”
恒王下拜时故意在左腿上微微用了下力,伤口也就被挣开了,鲜血开始一点一点的往外冒。
“我儿这是怎的了?”皇帝一直在仔细观察恒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对于恒王昨晚遇到刺客多疑的皇帝是很难一下子相信的,正因如此他明知道恒王腿上有伤却仍旧没有许他免礼。
恒王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不卑不亢的回应皇帝问询:“回父皇,儿臣因担忧父皇的龙体,故而安寝后一直不曾入眠。子夜时分儿听到房顶有动静还以为是猫儿上房弄出的,却没想到屋顶上藏了人。那人听到儿臣屋里长久没有声息,以为儿臣已睡熟,故儿放心的入内行刺儿臣。幸的儿臣没有真的睡下,故而没有让刺客得逞,儿臣腿上的伤是儿臣与那贼人搏斗时所伤,并无大碍。那贼人已被府中侍卫擒住,想来那人是谁家养的死士,知逃无可逃便趁其不备吞药自杀。儿臣入宫之前王府长史已把人带去大理寺。”
“陛下,皇儿伤口挣开了,冒出来的血是黑色的。”温皇后的惊呼让殿内空气瞬间凝结。
皇帝顺着温皇后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有黑血从恒王的左腿处流淌出来。
“传御医——”皇帝瞧见那黑血后吓的脸都白了,他很清楚流黑血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皇帝几乎打消了对恒王所有的猜疑,看到伤口处渗出的黑血皇帝的心甚至跟着揪了起来。
纵然皇帝对他收养的俩便宜儿子不可能有天然的父子感情,毕竟他们一起生活了十五年,而恒王已是皇帝内定的储君。
皇帝很清楚培养一个储君多不容易,若恒王有个好歹,一切只得从头再来。
处在病中的皇帝难免消极,他没有信心再花十五年时间培养一个储君。
每个皇帝都渴望千秋万岁,纵是秦皇汉武也都不曾活过百岁。
太医一直在偏殿听候皇帝召唤,没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
“卿等无需多礼,赶紧给恒王看伤。”皇帝急切的对赶来的太医勒令。
孙太医跟王太医俩人不敢怠慢,二人轮番给恒王诊脉。
两位太医先后诊脉,依次向皇帝禀明恒王的伤情。
两位太医得出的结论差不离,恒王的确中毒了,不过毒不深,而且已经服过解毒药,只需再次处理包扎伤口,然后用针即刻,然后再吃两副药即刻。
伤口需要慢慢愈合。
得知恒王没有性命之忧皇帝如释重负。
旋即,恒王去偏殿接受太医的包扎,擅长针灸的王太医拿出几根金针分别扎入恒王几个穴位。
用上针以后恒王有些昏昏欲睡,等他醒来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王太医开始拔针。
从恒王身上拔出的针上已成黑褐色。
这期间皇帝召见了大理寺卿薛仁杰,勒令他务必查出恒王被刺一案的幕后主谋。
大理寺卿耷拉着脑袋出的宫,恒王府送去大理寺一具尸体,一把有毒的长刀,想要查出恒王被刺的幕后主谋谈何容易。
恒王重新回到皇帝面前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儿臣害父皇担心了。”恒王才要屈膝朝皇帝见礼,皇帝赶忙命侍奉在一旁的苏贤妃扶住恒王。
紧接着皇帝缓声对苏贤妃道:“爱妃先回宫歇息,眹这里有恒王侍奉。”
“妾告退。”苏贤妃朝皇帝福了一福后便知趣的告退了。
皇帝指了指床边铺了厚厚羊羔皮的矮脚胡床:“皇儿坐下陪眹说说话。”
待恒王落座皇帝这才又问:“尽管太医再三跟眹保证我儿伤无大碍,眹却还是不放心,你莫要仗着自已年轻马虎大意了。”
面对皇帝的殷切关怀恒王自是诚惶诚恐:“父皇在病中儿臣未曾好好侍疾,结果儿臣却害父皇担忧,罪该万死。”
皇帝微一摆手:“你这孩子平常可最是嘴笨的,怎也学的这般口齿伶俐了?”
恒王:“儿臣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儿臣知自已嘴笨,不似旁人那般会说话。儿臣只是不知如何表达对父皇的孝心,儿臣这辈子最快意的时光便是在宫里的那几年。若不是那几年儿臣断不会知晓人世间父子天伦,慈母之爱是何滋味。”
说着说着恒王的眼圈儿红了,他难得露出了十分感性,甚至有些脆弱的一面。
这样的恒王让皇帝有些陌生。
十五年前皇帝命自已的堂哥宗政卿瑞王从一众宗室里选了五个年岁相当的稚子。
这五个孩子里那个瘦弱的,眉目间含了一抹与年岁不相称的淡淡沉郁的孩子让皇帝一眼记住了。
那一刻皇帝便对那个瘦弱单薄,眉目间带了点儿忧郁,生出了恻隐之心来。
再后来皇帝命人拿了一盘子大小颜色不一的果子来,他让那个瘦小孩儿先挑。
那个瘦小孩儿认真看过托盘里的果子后,他选了一个个头不大不小,颜色不是最好看的果子。
当时皇帝便忍不住好奇的问:“让你先挑,你为何不选最大最好看的?”
小孩儿捏着手里的果子星眸闪闪的看着坐在对面那个着红袍的和蔼长辈,然后不卑不亢的解释:“我们五个里我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大人让我我第一个选果子。我若选了最大的有失谦让,若选那最小的我亦觉得委屈也辜负了大人的心意。我要谦让,我也不愿太委屈自已更不愿辜负大人的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