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的人压肩叠背摩肩接踵,空气污浊不堪却鸦雀无声异常安静,大家惶恐不安生怕一个动静变成靶子引来小日子的疯狂轰炸。
虽然防空洞里有配置通风口,但人满为患,仍有人因空气窒息而S。
满儿才一岁多,本来就有点发低烧,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更是无法忍受。他面红耳赤的哇哇大哭起来,周围的人生怕哭喊声引来小日子的飞机,纷纷皱眉嗔怪,有的便支招,让汪秀芝快捂住满儿的嘴巴,尽量不发出声音,只要哄一哄、忍一忍就过去了。
汪秀芝听了大家的话,心里十分矛盾和纠结。她知道大家说得有道理,但又不忍心看着自已的孩子受苦。在众人责备的目光下,汪秀芝不得不狠下心来,用颤抖的手捂住满儿的嘴。满儿被妈妈捂住嘴巴后,感到非常不舒服,想要挣脱开。
但汪秀芝流着泪紧紧地捂着他的嘴巴,生怕他发出声音引来敌机。满儿的脸涨得通红,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他试图用力推开妈妈的手,但由于年幼体弱,根本无法抵抗。
他开始拼命挣扎,眼泪汪汪地望着妈妈,眼神充满了无助和痛苦。然而,汪秀芝却没有松开手,她害怕一旦松手,满儿会继续哭泣,引来更大的危险。
她只能默默地安慰着满儿:“乖宝宝,别哭了,妈妈在这里,别怕……”可是,满儿并不理解妈妈的用心良苦,他只是觉得越来越难受,身体的不适加上妈妈的限制,让他愈发委屈。终于,他不顾一切地哭喊起来,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出来。
施仁美也无计可施,只得一边哄着:“满儿乖,马上就出去了……”一边伸手帮着捂住满儿的嘴,可是满儿却越哭越大声。
这哭声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氛围,周围的人纷纷投来责备的目光,有些人甚至开始指责汪秀芝夫妇不顾别人的死活,甚至有人愤怒地呵斥道:“实在哄不住就出去,别连累了大家。”
汪秀芝性格柔顺没什么主见,一向与人为善从不与人争执,更何况此事关系到这么多人的生死,她不得不流着泪,狠狠心闭上眼睛,用力捂紧满儿的嘴巴,直至满儿不再哭泣。
汪秀芝天还以为自已指间较松,给满儿鼻孔留了缝隙,满儿可能是哭累了睡着了,还不停的用手臂轻轻摇晃着哄着,尽量让满儿睡的舒适一些。
他们在防空洞里度秒如年,等小日子停止轰炸,许久之后,人们才敢小心翼翼地从防空洞中走出来。
人太多,很容易造成踩踏事故,施仁美夫妻只能跟随着人流慢慢移动着走出洞口,当他们看到怀中的满儿时,心中一阵剧痛。只见满儿面色铁青,已经没有了呼吸,显然是因为长时间的缺氧而窒息死亡。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施仁美夫妇如遭雷击,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悲痛欲绝地放声大哭。他们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流淌,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都释放出来。然而,无论他们如何痛哭流涕,也无法挽回满儿的生命。
没有人真的同情,人们匆匆散去,洞口和大街上堆积着奇形怪状的尸体和炸得稀碎的废墟;在战争频繁的年代,各种意外的离奇S亡方式层出不穷,让人们渐渐麻木不仁,直至接受残酷的现实。
他们只能默默承受这份痛苦,带着无尽的哀伤继续前行。
满儿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扑到怀中找姆妈了。
汪秀芝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在那大半年,她每天痴痴呆呆似睡非睡挨到日落,状若游魂心不在焉;坐起来心神恍惚地直到窗台上,再渐渐浮起黯淡的月光,心里才慢慢有点明白,满儿再不能回来了……
别人劝慰不了你什么,只有自已说服自已罢了。
除了向命运妥协、低头、忍气吞声,还能做什么?
无望地活下去,像只残缺的苟延残喘的蚂蚁一样,活着罢了。
死了的人已死去,活着的人继续好好地活着。
生存的艰难已让人麻木,让人无悲无喜,纷纷扰扰的生活竟生不出一丝期盼,却又不得不跟着命运的浪潮颠簸随波逐流。
而大部分的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是一切的基础。
而那以后,两人一直没有再生育。
汪秀芝打听了很多偏方,吃了很多草药,始终无法怀孕。
两人一直做点小生意糊口,擦过皮鞋、卖过瓜子炒货,慢慢攒了一点钱在老弄口摆了一个香烟摊子,生活稍稍稳定一点,偶尔存了一点钱也会寄点钱给乡下的弟弟。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和隔壁弄堂里的长官家里发生交集。
相邻的斗富弄里住着一大户人家,家族中有人当官、有人从军、有人开洋行,在当地也算名门望族。
当家的李涵琛从政,是GM党J市某区专员区委书记(当时MG区长相当于现在的县长。)
他的大弟弟李涵波从商,经营了几家饭馆酒楼;小弟弟李涵泊参军入伍,因为有文化有背景,很快成为GM党某炮兵团长身边的红人。
李涵琛虽然出身富贵之家,但却没有丝毫的架子,非常地平易近人。对于那些生活困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他也怀有深深的同情心,从来不会依仗自已家族的权势去欺负别人。因此,他的名声相当不错。
在日常生活中,李涵琛总是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和西裤,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每次出门都以汽车作为交通工具。当他回到家的时候,他总会在巷子口下车,然后顺路在附近的烟摊上买一包香烟。尽管身份高贵,但他却愿意放下身段,和周围的人们闲聊几句时政或者天气等话题。
施仁美的烟摊品种比较齐全,三炮台、哈德门、大前门、仙女牌、老刀牌……各种档次的香烟应有尽有。
李涵琛就是这里的常客,他喜欢尝试不同品牌的香烟,每次都会买上一包或几包。因为经常来买烟,李涵琛自然也和施仁美聊的多些,他们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默契和信任。
这天,拉黄包车的老关一边擦着车座,一边和旁边的施仁美闲聊道:“老施,你听说了吗,部队很快就要打到这里了!听说很多地方都已经被他们攻下来了。”
施仁美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不管谁来了都要留住百姓,就算真的打下来了,咱们这些老百姓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不用慌张,日子还是照样过。”他说话一向谨慎不落人话柄,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变化毫不在意。
老关也点点头,这时见李涵琛下了汽车朝这边走过来,忙禁声忙活去了。
李涵琛脸色不太好,来到了施仁美的烟摊前。他看到施仁美正在整理着货架上的香烟,便走了过去。“老施啊,给我拿包哈德门。”他说道。
施仁美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露出了笑容。“好嘞!”他说着,从货架上拿出一包哈德门牌香烟递给了李涵琛。
李涵琛接过香烟,打开包装,抽出一根放在嘴里。然后他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火。这时,施仁美赶紧刮上一根火柴凑上前帮他点燃香烟。
李涵琛吸了一口香烟,吐出一团烟雾。他看着施仁美,心情好了很多,开玩笑地说:“老施啊,你这个姓好呀,谁见了你都得尊称一声‘老师’了……”
施仁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那可真是托了祖先的福啊!不过可惜我没什么文化,当不了真正的老师啊……”
“哈哈哈……”周围的人们纷纷发出笑声,其中既有买烟的顾客,也有拉黄包车的车夫。他们面带笑容地调侃道:“老施要是做了‘老师’,那是祖坟冒青烟了,老祖宗都要笑着坐起来啰!”
听到众人的议论,施仁美也不禁苦笑了起来,他自嘲地说道:“我可是做梦都想成为一个体面的人啊,但可惜的是,我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呀!”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自嘲,但同时也展现出他乐观豁达的性格。尽管生活艰难,但他依然保持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李涵琛一边吐一口烟圈,一边笑的呛了几声,摇着头道:“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呀,一百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嘛,我看你识几个字、账也算的飞快,是个做生意的好手,难得难得。当得起‘老师’二字!可以招学徒了。”
施仁美吓的慌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混口饭吃,不敢误人子弟。”
李涵琛听了也是会心一笑,递过大额钞票,也不用找零,直接摆摆手:“没事,先存着,下次拿烟时一起算。”他心里想着心事有点烦闷,慢悠悠地回家了。
他的妻子何淑仪,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她的家世和气质却是一流的。她身材清瘦,宛如修竹般出尘脱俗,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尊贵的教养。到了1948年,她已经为李涵琛生下了两男两女,一共四个孩子。
年底的时候,她又身怀六甲,身体微微有些发胖。平日里,她喜欢穿着素净宽松的旗袍,腰板挺直,显得高高在上。偶尔,她会手挎香包与其他太太们一起打麻将、看戏,身边还有丫鬟环绕伺候,生活可谓是逍遥自在。
在这个家族中,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有一个共同的辈分字——“怀”。
其中,李怀瑾是家中的大小姐,今年已经9岁了;而李怀瑜则是家中的长子也是大少爷,年仅7岁。他们的生活充满了童真和欢乐。每天清晨,他们会精心打扮自已,穿上整洁时尚的衣服,然后一同乘坐小汽车前往学校。这辆小汽车不仅是他们上学的交通工具,更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李涵琛的大弟弟李涵波生了三个女儿,一直没儿子。他见李涵琛的次子李怀璋白胖可爱,便缠着要过继。在李怀璋一岁多的时候,便改了族谱,正式过继到叔父家续香火,现在也4岁多了,两家靠的近,走往很亲。
四小姐李怀真才一岁半最娇嫩,还在呀呀学语,平日里几个保姆守着,让人不得不感叹,无论什么时代,无论国家如何落后贫穷,有钱有权人的生活永远让穷人无法想像。
民国时期李涵琛一个月工资有380块银元,当然这还只是明面的收入,请一个保姆也才三块大洋一个月,丝毫没有经济压力。
汪秀芝也时常羡慕不已,感叹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人同命不同,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是乞丐。
同样是女人,李太太福泽深厚瓜瓞绵绵,而自已却膝下荒凉子嗣艰难。
李家经常会照顾施仁美的生意算是结了个善缘,日子便这么流水般过去。
人类的悲喜此时并不相通,但在1949年的华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GM党溃败,李涵泊跟随部队去了TW。
李涵琛因为妻子何淑仪身怀六甲且拖儿带女,难以割舍,最后决定留在J市,静候新的政党到来。
1949年4月29日,清晨下着毛毛细雨,后来雨越下越大,还夹杂着春天的隆隆的雷声。
J市各界群众代表300余人前往中渡口、泗王庙等主要渡口迎接战士们进城,城中的百姓都站在沿街路口等候,不少百姓还自发准备了爆竹。
上午9时许,集结在西岸各山头的JF军先遣部队,冒雨分头由三闾庙、中渡口、泗王庙、十八渡等沿河渡口乘小船或竹(木)排登岸进到市区,迅速占领接管总商会、邮电局、银行、政府等要害部门。
所谓识实务者为俊杰,李涵琛和其他留下的GM政府官员,列队与解放军首长们握手,表示热烈欢迎及积极配合我党同志进行交接工作。
11时许,大批部队唱着宏亮雄壮的《打得好》等歌曲陆续进入市内。此时雨仍下个不停,战士们多数都没有雨具,他们全身湿透,背包也湿了,但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挺胸前进。
沿路居民欢天喜地鼓掌欢迎,还有学校组织敲锣打鼓气氛热烈。
施仁美和汪秀芝和其他群众送上茶水,以表慰问,有的主动给战士们撑伞,有的还拿出斗笠送给战士们用……
几家居民‘噼噼啪啪’的燃放了爆竹,但又被战士们上前劝阻,怕引起误会。行军中休息时,战士们只在店铺门口席地而坐,没有一个战士进入居民家中,让老百姓们感动并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