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书房静谧得如同一个厚厚的茧,千丝万缕的思绪穿梭其中,似乎也理不清什么头绪。
沈宴川坐在那张皮质转椅上,英俊挺括的身影在台灯暖暗的光线下分外寂静幽沉。
书桌一角还放着林染前不久写下的那份检讨书,那晚她也是坐在这里熬了大半夜,接受了他给的惩罚。
仔细想想,他对这小姑娘的管教一直都称得上严厉,林染本就性子活跃顽皮,他便在诸多问题上给她定了更高的底线和标准,希望约束她的心性,匡正她的言行。
她也总是乖巧,鲜少像今天这样跟他奋起反抗对着干,大约真的被气极。
一件礼服而已,她想怎么穿便怎么穿去,若是真有心怀不轨的人偷窥打量,背地闲话,他替她挡了便是,又何苦让她哭成这样,伤心难愈。
沈宴川仰靠在转椅的靠背上,沉叹了一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里面竟有几条未读消息提醒,他点开一条条翻看,都是林染发来的。
“沈宴川!你不愿接受我的心意,又不准我出去找男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沈宴川,你要是色令智昏,敢听乔薇胡说八道,我就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我讨厌你!”
看完把手机扔回桌面,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这顿脾气或许不是为了那件礼服而发的。
女孩家的心思难猜,是他在气头上,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又重新拿起手机准备给她回一条过去,想了想,此刻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最终还是作罢。
视线不经意落在了书桌最下面那个抽屉上,他记得林染曾神秘兮兮地告诉过他,里面藏着院里许多女生给他写的情书,当时林染那副煞有介事的神色一点都不像随口一提。
他俯身伸手拉开了那个抽屉。
里面确实有花花绿绿几十个信封,唯独其中那个粉色的摆在最上面,封口处还有被人拆过又粘好的痕迹。
他沿着封条将它拆开,信纸上写了四行字。
头两行被人划掉了,却依稀能分辨出来是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后两行是后来加上去的,看得出笔墨犹新。
“世间纵有百媚千红,唯你是我情之所钟。”
下面还有一个落款,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娟秀字迹:“林染。”
沈宴川将这张信纸放平在桌面,静静看了一会儿,又躺回靠椅上,闭了眼睛。
喉结隐忍地滚动,心里似乎有某种他从未正视过的情绪在滋长,在翻涌,并试图冲破牢笼。
十二年来相处的日日夜夜闪回在脑海,他不由得深深反思,为她所生的牵挂惦记到底是不是仅仅只出于对晚辈的关心爱护,为她一次又一次失控动怒的情绪到底是不是因为她早已搅乱了他自以为平和的心境,为她高兴而高兴,为她难过而心疼,为她乐此不疲地梳理好她生活的一切,除了责任,到底是不是还掺杂了别的情愫。
头一次有了一种迷失方向的茫然,不知所措。
第二天清晨,沈宴川从书房出来,林染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她的卧室门是开着的,床上被褥叠得整齐,墙上连着的小夜灯和手机充电器却都被她拔走了。
“一大早去哪了?”沈宴川打通了她的电话,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才六点四十。
她向来没有晨练的习惯,每天早上都要磨蹭到闹钟铃响过两遍才肯起床,绝不提前一分钟,不知这次又是在折腾什么新花样。
林染也没打算隐瞒,直言相告:“我去瑞东了,乔扬刚接上我,已经上高速了。”
沈宴川站在走廊边,浓眉微拧:“我不是不让你去吗?打算去几天?”
林染心里还憋着气,语气冷硬,并不想跟他说话:“两三天吧,把毕业设计的素材收集好就回来,我已经跟程总请过假了,不耽误工作,好了,我先挂了,乔扬开车技术太菜,我坐着有点晕。”
她倒是安排得妥当。
沈宴川还想嘱咐两句,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