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对不相信沈宴川会做出主动留宿在她这里的事,果然他从旅行袋里又拿出来一本书和一支笔。
“放心睡,我守着你。”
这是打算枯坐着陪她熬到天亮的节奏。
房间的顶灯已经关了,只有桌边那盏小台灯还亮着,林染抱着被子侧头看他宽阔笔直的背影,灯光镀在他沉静的面容上,仿佛形成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再简陋的环境里,他都能那样从容矜贵。
林染试探着问:“小叔叔,那个人已经被你打跑了,应该不敢再来了……”
听着她犹犹豫豫的话,预感到还会有后续,沈宴川轻翻了一页书,只淡淡“嗯”了一声。
“你真的不回去吗?你……不怕乔小姐独守空房会生气吗?”
沈宴川垂眸,平静的视线始终落在书页上:“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林染不免有些担忧:“可是今晚我已经占了你很多时间了,从医务室到这里,你一直跟我在一起,都没陪乔小姐,真的没关系吗?”
沈宴川不想跟她解释这些不相干的话题:“睡不着就起来看书,我包里还有一本《建筑空间论》。”
呃,那还是算了,大半夜起来看书,跟要她命没什么分别。
林染识趣地闭嘴。
她就这么贪恋地一直看着他,看着他,耳畔只剩纸张翻动的轻微声响,和他偶尔拿笔写字的沙沙声。
眼皮终于困顿到开始打架,她强撑着睁开,见沈宴川还坐在那里,又放心地闭上,反反复复,不知什么时候竟真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已是后半夜。
嗓子哭得发干,林染轻手轻脚地下床,去外面厅堂里倒了杯水喝。
黎明未至,窗外夜色仍深重,空气里弥漫着山野间雾气的潮湿。
沈宴川仰靠在椅子上小憩,她迟疑着要不要叫醒他,换他去床上睡,又怕他不肯,反而惊扰了他休息。
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放弃,俯身去他的旅行袋里找出一件轻薄的防晒外套,悄悄盖在他身上。
他没动,大概熬到太累睡得熟了。
林染壮着胆子凑近,注视着他线条优越的眉骨,浓睫在眼下筛落一片阴影。
心跳因突然生出的念头变得快起来。
“这种事又不是没做过。”
她暗自安慰着自已,垂头蜻蜓点水般在他清俊的侧脸吻了一下,又飞速逃开,躲进了被窝里。
根本没去想为什么沈宴川过来还拎着旅行袋,也丝毫没注意他在她背后,突然睁开了那双浓郁如墨的眼睛。
直到天色大亮,外面已经能听得见熙攘的人声,沈宴川按着发沉的眉心起身。
林染还趴在床上睡得香甜,玉藕般的手臂抱着被角,被子缠在她细软的腰间,另一端滑落在地上,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
睡相还是那么差。
单薄的睡衣下,女孩已发育成熟的姣好身段凹凸有致,随着她清浅的呼吸,饱满圆润的胸脯也在微微起伏。
许是早晨这个敏感的特殊时间点,沈宴川只觉身体里有股气血莫名冲了一下。
他避开视线,弯腰捡起掉落一半的被子,不动声色地重新盖好在她肩头。
悄声把桌椅板凳收拾整齐,丝毫看不出昨夜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他换了衣服,紧掩住门离开。
林染醒来的时候沈宴川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刚洗漱完,乔扬就大大咧咧拎了个饭盒走了进来:“早餐给你放桌上了啊,那所公益小学的竣工仪式马上开始了,我爸和沈教授他们都过去了,就咱们两个睡到自然醒的,等下你是想去看他们剪彩,还是咱们找个地方去玩玩?”
“去看剪彩吧,这次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事来的,”林染顺了顺散下来的一头长发,脸上的巴掌印还没完全消掉,为了把它盖住一些,她没扎马尾,“谢谢你送早餐。”
乔扬好笑的目光朝她望了过去:“难得听你说声‘谢谢’,怎么一晚不见,突然还温柔起来了?”
林染坐在桌前,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记眼刀:“不挨骂不舒服是吧?”
“打是亲骂是爱嘛,你又打我又骂我的,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乔扬也抽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哎?你脸怎么了?昨晚到底出什么事了?该不会因为你跟我进山里失联,沈教授揍你了?怪不得找我要外伤药,我跟你说,打孩子是家庭暴力,犯法的,你要懂得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已。”
油腔滑调,莫名其妙。
林染懒得跟他扯,喝了一小口豆浆:“算我求你,闭嘴,让我清静一下。”
乔扬无所谓地耸耸肩,双手环胸靠在木椅上。
早上淡色的晨光穿透窗棂落在女孩纤细单薄的背上,乌黑如缎的长发铺洒下来,几缕垂在精致小巧的脸侧,不同于她往日活泼俏皮的模样,此刻她端坐在那里,竟别有一番温婉娴静的韵味。
乔扬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好像突然有点不敢看她。
林染想了一下,为了维护沈宴川的声誉,还是决定解释:“昨晚有个男人撬了我的门想欺负我,你看锁都坏了,我脸上是被他打的,还好我小叔叔及时过来把那个人揍跑了。”
“卧槽?!有这种事?我就说昨晚你这怎么乒乒乓乓的,”乔扬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撸起袖子站起来,“敢欺负到你头上,不想混了?告诉我他是谁,把他揪出来,咱们再狠狠教训他一顿!”
林染颇为无奈:“不知道,我没看清楚。”
乔扬皱着眉,下意识地凑近她,仔细端详:“那你伤得怎么样?还好吗?”
林染往后靠了一下,躲开他的气息:“你不都看到了吗,还活着。”
乔扬被她呛得悻悻坐回椅子上。
林染也沉默下来。
想起那段噩梦般的遭遇,她吃早餐的胃口都没了。
乔扬脑子里却精光一闪,暗笑:“所以沈教授在你这过的夜?那乔薇不得脸都气绿了?好不容易能跟沈教授一起出门,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就这么泡汤了……”
话音在林染稍显落寞的神色里戛然而止。
她当然知道自已的打扰,又有些庆幸自已的打扰。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恶劣。
可就算没有昨晚,沈宴川和乔薇还有今晚,明晚……
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怎样都无法改变。
心情突然变得矛盾复杂,林染起身收拾了桌面:“算了,不想吃了,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