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家养小精灵,我踏上了前往霍格沃茨的路。这所学校我再熟悉不过了,我从正门堂而皇之地走进校园,推开大厅的大门,穿过门厅,向楼梯走去。途中遇到了几个学生,但似乎谁也没注意到我在霍格沃茨游荡,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的场景。
当我走到三楼的走廊时,看到鲁多·巴格曼和他的下属正匆忙地在走廊上奔跑。嗯,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这里干什么?”当我正被魔法部的工作人员吸引住注意力时,突然从正面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将我叫住。我慢慢地抬起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是西弗勒斯。他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长袍,略微驼着背,低着头站在那里。这个倔强的朋友,露出这副不安的模样,还是让我怀念不已。
我微微弯下身去看西弗勒斯的脸。他那未经打理的黑发散乱地垂在前额,遮住了表情,看起来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就像当年,一个十一岁的新生,被分到和好朋友不同的学院后感到失望的样子。虽然我从未打算告诉他,但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张熟悉的阴沉脸庞,仍然让我感到安心。
“呵呵,我来找邓布利多,有些私人事务。”我微笑着说道。西弗勒斯听了这话,眯起了眼睛,嘴角紧绷着,似乎越发不悦。他是警惕呢,还是另有原因?
“……可我什么都没听说。”沉默几秒后,他低声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可不行,不能惹他生气。如果他真的生气了,不理我,那反而是我自已会感到无聊。他这个人一如既往地矛盾,明明表现得对他人毫不关心,却又无法忍受被排除在外。
看来霍格沃茨似乎又发生了什么问题。我推测着,可能自已来的时机并不凑巧,微笑着对西弗勒斯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真的只是私人事务。”
西弗勒斯怀疑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让开了路。我一边从他身旁走过,一边心里想着,他简直就像邓布利多的私人骑士一样。想起当年,我曾特别照顾的这个后辈,最终竟被别人抢走了。发现这一点时,我确实愤愤不平过,但现在却觉得也许这样也好。毕竟人脉和退路,多一些总是好的。
“西弗勒斯。”走了几步后,我停下来回头望去。刚才还是弯腰低头的西弗勒斯,现在却挺直了背,显得威严十足,俨然一副霍格沃茨教授的模样。我不禁觉得有些欣慰。
“我知道你很忙,但总不至于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吧?偶尔来露个面吧,这样纳西莎也会高兴的。”我这样请求道,西弗勒斯听后,皱起了眉头,显得很不情愿。
“……这话听起来像个远方亲戚。”
“我不就是你的半个家长吗?”我调侃道。西弗勒斯愣了一下,露出了呆滞的表情。这次算我赢了,我暗自得意地想着,转身继续朝校长办公室走去。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窗框上的装饰依旧,操场上活泼的学生们的笑声依旧,霍格沃茨也如往常一样未曾改变。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勾起各种回忆。
还记得那天,斯莱特林错失了布莱克家的长子,取而代之的,仿佛就是这个西弗勒斯。这个与斯莱特林关系密切的家族里,没有人认识的孩子,原本入学前就彼此熟悉的斯莱特林新生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外来者。看着他带来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我立刻明白,他是在麻瓜世界长大的。
指导麻瓜出身的新生适应魔法界的常识也是级长的职责之一。当时我抱着这种心态,开始主动接近西弗勒斯。他不会用餐礼仪,穿着像家养小精灵一样破旧的衣物,瘦得像个流浪儿,但魔法知识却不输给任何纯血家族出身的孩子,甚至在新生中掌握的咒语数量无人能及。他的母亲是个女巫,旧姓是普林斯,听说后我便释然了,理解了他的古怪。
他聪慧、机智,却是个可怜又无依无靠的孩子。我想,这样的人,若能拉拢,日后或许能成为王牌。所以毕业后,我继续与这个比我小六岁的孩子保持联系,也是带着这种私心。
二十二岁那年晚春,父亲去世了。我没时间哀悼,作为马尔福家的继承人,必须同时筹办父亲的葬礼、处理财产继承事宜,还要与纳西莎完成婚礼。父亲的死因是龙痘,一种致命的疾病,因感染风险,来参加葬礼的人寥寥无几。也因此,我和纳西莎的婚礼也只得低调、简朴地举行。
纳西莎无怨无悔地支持着我,但我心里一直觉得对不住她。父亲一生努力,将马尔福家提升到与布莱克家齐名的地位,却因病去世,留下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继承人掌舵。我担心带着她乘上一艘前途未卜的船,感觉更多的是恐惧而非期待。
但回头已经不可能了。我向那本古老的日记告别,埋头于一堆文件中,打发那些觊觎遗产的无耻亲戚,日子过得匆忙而艰辛。当我终于习惯了父亲的书房时,偶然抬头望向窗外,发现七点过了天还亮着。夏天,正悄悄逼近。我叫来信纸,提笔开始写信。
“如果感到无聊了,随时都可以来我家住几天。我会立刻来接你。”
每年六月底,我都会给西弗勒斯写信。这已成为惯例。就算是暑假,也不必每次都乖乖回到麻瓜家中。这是出于对西弗勒斯的关心。然而,西弗勒斯从未接受过这个提议。那个倔强的西弗勒斯,不愿意选择逃离自已的麻瓜父亲。他认为,逃避父亲的暴力是一种失败。他似乎将避开家暴视为一种屈服。
因此,我的信对西弗勒斯来说,应该仅仅是时节性的问候罢了。去年也是如此,他回信时用那种正式而谨慎的字迹,礼貌却果断地拒绝了我的邀请。而我当时以为今年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然而,今年七月二日清晨,我收到了他的回信。信是从笔记本上撕下的一张纸写的,我看到信时不禁屏住了呼吸。那个西弗勒斯竟然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助,这让我立刻想到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将路线交给猫头鹰带路,我踏上了人生中第一次前往麻瓜社区的旅程。斯皮纳尔山巅是个恶劣的地方。从河堤俯瞰,破旧的砖瓦房密集而杂乱地排列着。每座房子的屋顶都有瓦片缺损,尽管天晴,天空仍显得阴暗。巨大的工厂烟囱里冒出灰色的烟雾,旁边的河里流淌着起泡的怪异颜色的水。我后来才知道这被称作工业废水。
猫头鹰停在了隔开河流与泥泞小路的铁栅栏上,朝着昏暗的小巷凝视,仿佛告诉我我的目的地就在前方。那条巷子人迹罕至,像是任何乞丐、强盗,甚至杀人犯都可能突然冒出来的地方。我深吸一口气,摸索外套里的魔杖,还好我带了熟悉的那根。我喃喃自语,然后迈入这片仿佛麻瓜世界的贫民窟。
最里面的一幢房子,就是西弗勒斯的家。我站在门口,抬起手准备敲门,却犹豫了。面前这间破旧的房子,真的是西弗勒斯的家吗?但猫头鹰发出满足的叫声,像在说它的任务已完成。
这的确是西弗勒斯的家。我意识到后,懊悔感涌上心头。我应该不等他的回信就强行将他接走。最终,我鼓起勇气敲响了门,心里担心如果是那个麻瓜父亲开门,那就麻烦了。不一会儿,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内的正是西弗勒斯。他抬头看着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没先回信就直接来了,抱歉。”
我道歉时,他缓缓摇了摇头。
“你的父母在家吗?我应该先跟他们打个招呼,毕竟要带走你。”
我问道,西弗勒斯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
“父亲和母亲……。”
他低语,脸色苍白,眼神游离,咬着嘴唇,显得极为懊恼。难道他终于对那个麻瓜父亲下手了吗?我心里一惊,紧张地等着他开口。他声音嘶哑,低声说道:“他们逃走了。”
听他讲述了详细的经过,我才知道,他回到家时,家中已经人去楼空,财物也被带走了。无计可施时,他才想起了我写给他的信。我悄悄环顾四周,确保不让西弗勒斯发现我的观察。尽管这是一个贫穷家庭,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债务缠身的逃亡。没有被催债人打砸过的痕迹。
于是,我明白了,那对夫妇恐怕是逃离了西弗勒斯。他们大概是害怕半年后成年的西弗勒斯,害怕他作为巫师的能力。
“……你在这里等着,把东西收拾好。”
我迫切想带他离开,于是这样说道。西弗勒斯点了点头,转身跑进了屋里,门砰地关上。我心绪不宁地环顾四周,这条昏暗的小巷里根本没有行人。隔壁的房子似乎也空无一人,破裂的窗户没人修理。
看来在这里使用魔法,应该不会有危险。
“让你久等了。”
门再次打开,西弗勒斯走出来。他的行李仅仅是一个破旧的旅行箱。
“走吧。”
我伸出手臂,示意他可以跟我一起幻影移形。西弗勒斯抓住我的手臂时,回头看了看他的家。
“……我原本打算,今年圣诞节假期不回霍格沃茨。想要在这里待得久一点,待到我生日。”
他用低低的声音呢喃着。我以为他是在沮丧,但他的话语中又似乎带着些别样的意味。或许,我这样出身优越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西弗勒斯的心情。
“我原本准备拿魔杖指着那男人,告诉他我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
然而,这已经无法实现了。本来是西弗勒斯打算抛弃父母,结果却被父母抢先一步抛弃了。我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西弗勒斯内心的情感,是失望、眷恋,还是沮丧?我也不知道能对他说些什么。唯一能为眼前这个少年做的,就是带他离开那个地方。
西弗勒斯是个总带着阴郁气息的少年,他并不擅长用明朗的态度去安慰他人。然而,自从他来到我家后,家里的气氛确实变好了。我想,我和纳西莎都需要有人来分散注意力,来让我们暂时忘记内心的不安。照顾西弗勒斯的点点滴滴让我们感到轻松一些。
到了八月,西弗勒斯终于意识到自已正在新婚夫妇的家中借住,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看到他那副模样,我笑着对他说:“现在才觉得尴尬吗?”他立刻闭上嘴,像个孩子似的生起闷气。这个我一直觉得比实际年龄成熟的学弟,竟然露出了如此孩子气的反应,这让我和纳西莎再次笑了起来。
自从父亲去世后,这是我们夫妻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