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晚嬉笑道:“哟,没憋出内伤呐您,我就说嘛,徐少那脾性,生进骨子里头了,哪是轻易就磨平得了的。”
许鸣徐野切了一声儿,板着俊容,“得,迟晚晚,你就跟我绕吧,这话,也就你迟晚晚说得出口,要多难笑有多难笑,也亏你笑得出来。”
迟晚晚继续耍赖,“我不笑,难不成你还想看我哭?”
徐野本就不足的底气,泄得干干净净,也是他窝囊,从来就生不起那丫头的气,“真的要走?”他软下口气。
她迟疑了片刻,只是道:“下星期,我有场小型演奏会,如果你能来,我会很高兴。”
再无话,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时光倒回至三年前。
彼时,人间四月天,栀子飘香,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清淡的甜。
那时的他们,才交往了一个月,迟晚晚在他身边,却流露出与他无关的哀伤。
徐野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那个男人,无妨,他以为,她只是需要时间,时间长了,他们定能走进彼此的心。
他们吃的是重庆火锅,吃到一半,热气蒸腾中,突然听见她说,“我们分开吧。”
徐野烫到了喉咙,心头却一阵凉,她说得那样平静,和医院里那个倔强认真的她重合,“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我会尽力回应你的感情。”
那时的徐野也是受人簇拥惯了,他有他自已的骄傲,对她迟晚晚,算是卑微到了极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没脾气的人,“迟晚晚,你好,以前算我他妈的下作,追着捧着拿热脸贴你那冷屁股,以后,咱就桥归桥,路归路,谁也甭碍了谁的眼。”
那是一时的气话,谁知,竟然一语成谶。
那一别,当真是三年的陌路。
“我后悔了。”他突然开口,打破两人共同的回忆。
“恩?”迟晚晚轻微一怔,不明所以。
“我说我后悔了,我当初就不该放你走。”他这样说着,眼中闪耀着认真的光芒。
迟晚晚怔怔地望住他,他步步紧逼,“留下来,就算是给我一个机会。”
她别开眼,“野子,都过去了。”她轻叹,三年前尚且不可以,何况是现在。
徐野冷哼,“是么,你是这样认为的么,如果我说我不甘心,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毛毛躁躁的臭屁徐大少了,你又怎么说。”
她退了半步,稍微稳了稳重心,“你别逼我,真的,野子,我们三年前就完了。”其实她想说的是,他们从来就没有开始过。
对方沉默了良久,只是道:“我先送你回去,大家都冷静下,好好考虑考虑。”
迟晚晚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边的男人,已经不似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男孩儿了,甚至是超出她掌控,有些霸道地不容拒绝。
接下来的几天,她有些心神恍惚,三年来,落下的神经衰弱,又不定时地爆发了,再不舒服,她还是挑了个晴朗的午后,回来也有些时日了,她应该要回趟迟家探望下母亲。
她特意选了礼拜一的下午,迟家人有喝下午茶的习惯,工作的也正是忙碌了时间,这个时候,大约是不爱凑热闹的母亲应该在家。
果然,进了迟家门,庭院里浇花的佣人见了她,不无惊喜道:“三小姐。”领着她上了二楼,边走边说,“老爷出去遛鸟了,大奶奶和两位小姐喝下午茶去了,夫人在小姐房间看书。”
她示意佣人下去,轻叩了叩门。
“王妈,我不是说下午不要打扰我么,算了,你进来说吧。”房内,传来母亲温和的声音,她待下人一向亲和。
迟晚晚浅笑,推门而入,“妈——”她叫得脆生。
迟语蓉放下手中的书,迎上前来,把着她的手牵至床边坐下,“谨南都跟我说了,我还在念叨你个小没良心地呢。”说着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眸光闪烁,“妈,这里怎么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啊。”回来看过太多的改变,无论是物,还是人心,这样的三年如一日,仍是令她心怀安慰。
迟语蓉柔柔地笑笑,“你走后,我常常上这儿消遣,每天都拾掇,倒是和三年前无异,”说着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听谨南说,你是回来开演奏会?”
“恩。”迟晚晚一如往昔般乖巧。
母亲突然拥住她,“我的晚晚真的长大了。”
她突然想到迟晚晚的生母,她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开场属于自已的演奏会,可惜时不待她,那时的她,还比现在的迟晚晚更小些,二十来岁,正是做梦的年纪,只是梦还不及实现,芳魂便陨落了去,想到这儿,眼眶不觉湿润。
迟晚晚轻抚着母亲的背,只觉得母亲是见到她太激动,“我过得很好,妈也要好好儿的。”她轻哄。
迟语蓉逼回眼里的泪,应道:“诶,妈也很好,你那么争气又乖。”
默然,两人都陷入各自的悲伤,迟语蓉悲伤她惨淡的身世,一出生便是个苦命的孩子,有些温暖,是她怎么努力也无法给予的。
迟晚晚悲伤自已配不上母亲眼里的好,逃家,乱lun,堕胎,许多污秽,终其一生,她也不愿让母亲看到。
约莫五点的时候,她辞了母亲,便驱车驶离迟家,车是迟谨南的,她漫无目的地开着,心情是有些别样的复杂。
说实话,去迟家之前,她都还未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在迟家,没碰见那个人,她着实松了一大口气,此时却有些落寞地颓然。
如果缘分已尽,三年前,那些频繁的交集又算什么?虽然给了自已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已,此番回来,多半是为了他,三年了,迟晚晚困在他缚住的心结里,渐挣渐紧,她说服自已,不如归去,不是要一个结局,她只想要一个救赎,一个属于迟晚晚的救赎。
现实往往比想象中还要残忍,下了飞机,居然是他订婚的消息,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已,迟璟的人生从来就不缺一个迟晚晚,离了她,他仕途得意,情场,亦得意。
天色渐渐黯淡,她打开车头的探照灯,恍惚间,前车熟悉的牌号,窜入眼底,把住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她就那样无意识地跟着,是他的车,她确定。
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深刻悸动,他就在前车里,他和她,他们数米之遥,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想念他。
离他越近,迟晚晚却越发地想念他,脑袋里很纯粹,只想到他的好,那个宠她至极的男人,此时的思念来得又急又猛,甚至超越了三年来积蓄的想念。
这样想着近在咫尺的他,心子一阵猛烈地生疼,她又跌入一片恍惚里,耳际是一片尖锐的喇叭声,她只是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她好像撞上了前方,某个移动的黑箱,下一秒,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