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絮状飘雪在世间堆了一座座“雪山”,而这小西天境地多山多谷,自然是聚了不少的冰雪。
放眼看去,厚厚的雪层压得诸多挺立的松树喘不过气来,无能地垂下深绿的枝叶,将一捧冰凉的雪抖落在僧人光秃的头顶上。
那僧人打了个激灵,“谁?谁!”他手忙脚乱起来,胡乱拍打着头顶上的积雪,却不知,就在此刻,几个鹰目微张的汉子抖一抖臂膀,脚下迈出,顷刻间便将其围在其中。
“和尚!”众汉子中,面相最为彪悍的一位扯着老成烟嗓儿,举起手里头的宽刃大刀。
这山匪头子冲着僧人喝道:
“哪儿来的?”
僧人匆忙揉了揉混入雪水的一对眸子,“谁,谁啊!”
可当他瞧见了方才出声的那大汉时,即便已是寒冬腊月,头顶上仍有细密的冷汗随即冒出......
“饶...饶命呐大王!”跟着,僧人像是要给自已提起股勇气似的,他低垂下脑袋,将光秃秃的卤蛋头露给那大汉看。
边道:
“你这山匪!看见了吧,我...我可是小西天未来佛祖座下的支应僧!”
那山匪头子顿时面露难色,望着僧人光滑且无有戒疤的脑袋,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他瞥了眼被其余人等围在雪中的不空和广智二妖,沉思片刻。
他们这番前来,本就是为了悄无声息地处理到这两人,这些从外边特意来小西天的僧人旅客,身上总该带着些宝贝,要是能抢到手中的话,寨子里便又能走上几天闲散日子。
但为财劫杀过路人,无论何时,“决不能留下活口”那山匪头子嘴里念叨着,要知道,这话可是许久以前的寨子里流传下来的老传统。
可这会儿,偏偏在旁边见着了自个面孔的人,还是那小西天的“支应僧”,若是杀了,少不得要那边的佛陀菩萨讨封口;
可若是放了个活口,虽不用在意山上佛祖的脸色,可......
思索间,众山匪已与师兄弟两人交上了手。
这些个山匪训练有数,又都是从各个村子里头的精壮挑出来的好家伙,人人提着把一掌多宽的百锻刀,连携出手,已是讨来了不少欠缺自家的债金。
“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好手呐。”山匪头子满意地想着。
再望向那僧人时,耳边却有些响亮的声音传来,那是......他侧耳听去,便有金铁互击之声不绝于耳。
“怎...怎的还没拿下这两妖?”山匪头子猛地扭过头,那师兄弟两人已与众手下战得有来有回,势均力敌。
麻烦了......山匪头子这般想着。
接着一把揪住那僧人的衣领,用力一扯,“我们可没空和你玩这些有的没的!既你说你是山上的支应僧,哼!”
山匪头子手上用力,将这僧人的一身单薄僧衣撕得稀碎。
冷风在山间畅快吹过,带着飞起的星星点点飞雪沫,带着无处不在的冰凉,触在那僧人赤裸的上身。
山匪头子冷冷地望着那尚未反应过来局势发展的僧人,无情地踹上一脚,说道:
“那便滚吧。
你定然能忍住这点冷的。”
僧人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化作个滚地葫芦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将大片大片的冰雪沾上自个儿赤膊的上身,霎时间,“冷,好冷!”
这小西天境的冷风和冰雪共同作为,只是离了那身单薄僧衣,加剧的寒意瞬间侵蚀了僧人的每一寸神经。
“大王!大王!”他惊慌失措,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凑到那山匪头子的脚下,抓着他的一边裤脚苦苦哀求着:
“求你...把衣服...还予我罢...”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僧人已被冻得够呛,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但山匪头子已看透了这僧人的真面目,他威胁着抬起一边脚,骂道:
“是不是佛祖座下的徒弟,老子这双眼还是分得清的!你们这般毫无用途的蠢货,就该被冻死在这小西天里头!”
“滚!”他连着抬腿,将那僧人踢到几米开外,骂骂咧咧地拔出腰间长刀,大声喝道:
“还不快滚!”
看着明晃晃的大刀,僧人却仍不肯就此离开,因为他知道,一旦离了那身僧袍,那自已的最终下场,不过就是落得个死在风雪中。
他望着山匪头子手上抓着的半件僧袍,心中怒火已烧到了极点,可是,眼前的山匪头子,手上正拿着刀呐!
自个儿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僧,怎会有对抗他的力量呢?
所以,僧人一边搓着已经开始感觉到僵硬的身躯,一边尽可能地摆低姿态,卑躬屈膝......
而这一幕,自然也就落在了不空和广智和尚两人眼中。
两人随意地应付着周遭山匪的围攻,边对上一眼:
“前据而后恭,盖因心有不同也。”
广智则回以:
“糊涂不清,分辨不得,若我是那黄眉老怪,亦不会将这呆子收入门下。”
对视了一瞬,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只听广智道:
“师兄,如秋风扫落叶般,便去做吧。”
不空一乐,手上鳞棍左挡右戳,愣是将一众山匪的攻势全然阻断。“广智师弟,你何时变得这般能言会道了?”
广智将手中火刀一旋,将几个企图压到跟前的山匪逼退,顺带着还点燃了某个山匪的脑袋,让他本就如同狗咬般参差不齐的头发变得更加“标新立异”些。
“兴许是从黄风岭走出来后吧?”广智想了想,回道。
不空笑了笑,侧个身子,躲开脑袋边上劈来的长刀,手中鳞棍忽的由轻变重,写意挥动间,一众山匪节节败退,再没有之前势均力敌的场面。
大多数都是给一棒子打落了手中武器,虎口又给震得发麻,就连弯下腰去取回武器,亦觉得酸痛非常。
场面,随之不空的出力,顿时成了一边倒了。
那山匪头子满脸的不可思议,耳边听着小弟的悄悄话,“完啦大哥,这一猴一狼两妖,瞧着是个硬茬子呐。要不?”
他瞥了眼在山匪群中开无双的不空,眼中的惊骇化作了口中的无言。“老大...诶,我们快溜...”小弟悄然拉着他的衣角。
可还没待山匪头子迈出两步,这时候,已快被冻死了的僧人又强撑着越发沉重的眼皮,整个人抱在了他的腿上。
“莫走,莫走...”僧人神志不清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可这会儿,山匪头子已顾不上其他的了,用力拉扯那僧人,力气之大,简直要将对方撕成两半!
“痛...痛...”僧人无意识地呻吟着,可这会儿,土匪头子哪管得上他,保住自个儿的小命才最是要紧。
“唉哟!”突的,山匪头子头上一痛,“是谁!”他面色突变,阴沉着整张脸,伸手一摸——
甩在他头顶上的,怎会是个还含着不少果肉的果核嘞?
山匪头子抬头一看,却见雪径边上的小庙头顶,蹲着只全身长着灰白毛发的猴儿,灵活的脚上还抓着把足有一人多高的大刀哩!
“你?是你!”山匪头子先是一惊,跟着面上狂喜不已,他几步冲上前去,对着那灰毛猴儿是又拜又哭的。
而就在这时候,广智和不空二人吊在山匪头子身后,缓步走近前。
“师兄,咋的了?”广智瞥了眼右手边的不空和尚,发觉他双眉紧皱,嘴角下弯,毫无喜意。
十分明显的,他正在忧愁,或是烦恼中。
而这症状的出现......
广智提起了火刀,直对着那警惕地面对着自已的灰毛猴儿,他知道——
正是不空看清了那灰毛猴儿的长相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