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已过了,广智手中双头刀已经再也坚持不住,一边的刀尖儿变得软糯无比,一边已变得钝了。
双头刀的把柄则是成了一团粘稠铁水,顺从着地心的引力,缓缓滴落在广智的脚边。
武器已失,锋利不再,仅凭一对肉掌,他如何能够降服这沙中巨虫?
广智无奈地苦笑一声,腰杆子不由得弯了下去,被满城百姓的期盼压弯了下去......
“到此为止了吗?”他望着不远处滚滚掀起的黄沙,那是蝜蝂在沙海下急速游动时,庞大身躯挤开的沙砾。
那虫儿来得又快又急,还没等广智反应过来,已是从沙海中跃身飞向长空,庞然躯壳载着佛光微微的佛头从天坠下!
只在下坠的那一刹那,虫躯正巧与天上的大日重叠在一起,这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遮掩起来了般,在广智的眼中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他抿着嘴,松懈了精神,在这令天地都为之色变的一招下,黯然自语道:
“师兄,果然我还是太过高看自已了。此等难事,本不该应下的。
应下了却做不到,徒劳拉动满城百姓的心,却草草收场......”
在那巨虫的气机锁定下,广智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不,说是变得粘稠如烂泥气势有些不太恰当,应当说是——
几乎凝成实体的风儿紧紧挤在广智身周,从四面八方递来力量将他死死压在原地,竟连转身逃开的机会都没有!
是那佛宝的无上伟力!它不单止住了广智招来的风,还定住了广智身周的风!
黄风怪立在山崖上,敲动鼓槌的节奏显然有些乱了。
他望着场中动弹不得的广智,已恨不得停下手中动作提着三股钢叉冲将过去。
他决不愿再看到这样一位心怀善念者死在自已眼前,却无能为力!
“慢着,莫要停下鼓声!鼓声一滞,这虫儿又该逃回沙海中了!”
就在黄风怪忍耐不住胸中冲动时,有个声音止住了他,“广智还未完全败了,况且,还有位勇者在旁,暂无性命之忧!”
陌生的嗓音再度于黄风怪的耳边响起,那是个年轻有活力,却又处处能察觉到沉稳的声音。
“是你?!”
黄风怪望着藏在毛发中的某只小虫,讶异地张了张口,却并未说些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广智。
......
那巨虫蝜蝂从天降下时,说起来冗长,可实际上不过短短数秒的时间。
在广智眼中,这背负着佛头的巨虫坚甲遍身,以秘法定住自已身形,又携着自天上坠落的威势冲着自已袭来,如何让他不心生恐惧?
可是,恐惧之余,那股求生的本能瞬间如同膨胀开来的豚鱼,挤满了心中的每一寸!
他绝不愿,也绝不会在此处死去!他还未见到不空师兄恢复原身的那一刻;他还未见到金池长老和广谋投胎转世的那一刻;
他怎么能死在这儿!
就像是感受到广智的意志般,他体内的法力再度腾腾翻涌,一股从未有过的势,开始在他的身上蔓延而出,瞬间冲破了困在他身边的束缚!
火焰如浪般一潮高过一潮,即便没有黄风助势,仍是熊熊燃个不停,顷刻间,那火焰的温度逐渐超乎了控制,地上的黄沙一闪一闪地晃着光亮,即刻化作琉璃!
浓郁的火光伴着冲天烈焰而起,熊熊的劲道顶在巨虫蝜蝂的躯壳之上。
在这生死关头,广智的操火之术在强烈的念想中,再登一层楼!
只见那火海似有焚天之威,勃发而出,竟以区区虚幻火力,短暂地与这巨虫分庭抗争!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虫儿只是被烧得外壳滋滋作响,发红发烫,偶尔冒出几声热油爆开的声音;
然而,为了维持这嚣然之火,广智的法力流逝得飞快,只是顶住了蝜蝂不足五息,体内法力已去半数!
“不好,火势已做不到如最开始那般猛烈了!”广智心中暗道一声难受,身躯发软发虚,他已快要支撑不住了!
蝜蝂震起声囊,发出两声嘹亮的叫声,中气十足。
它像是看出了广智的后续无力般,耀武扬威着收拢肢体,将巨角当做破开水浪的撞角使,在这片火焰化作的汪洋大海中,缓慢而有力地推进!
事到如今,这虫儿已藏不住眼中的戏谑,裂开个恶心的口器,露出里头尖锐而修长的“针管”,只把一对目光死死锁在广智身上。
这所谓的“针管”正是这虫儿吸食血肉的利器,想来,它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吞下脚底的狼妖了!
广智苦苦支撑着腾然火焰,可是比拼起双方底蕴,广智如何能够抵得过,不知已修行了多少个千年岁月的蝜蝂?
若是比拼招式消耗,广智如何拼得过,这巨虫以多少个千年不断优化完善的法术?
如今,广智再不能拖下去了!他得想个好法子脱身。
他让灼热的火焰包裹住身躯,以此隔绝那巨虫的法术,可就在他已可借此脱身之时,有个肃穆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
“再撑些时间!我定能拿下蝜蝂背上的定风佛宝!”
“是谁?”广智心头一跳,他很是确信,这忽然说话之人并非他的旧识。
既非寻到自已的不空师兄,也不是山崖上面色严峻的黄风怪,更不是那醒转过来,正与诸将士的亲朋好友商议后事的发号将军,而是——
一个矫健的男子在沙海底下窜了出来,身披银白盔甲,胸前雕龙画虎,肩上刻四方神兽,挺一银枪,喝道:
“三息之内!”
说罢,他决然地跃上高空,一把长枪护在身周,搅动火海,竟硬生生在其中打出通路!
好生勇厉的男儿!
便是广智也不得不喝彩一声:
“好手段!”
银枪破开火浪,精准地戳在巨虫角上,那被火刀切开的伤口,此处,乃是这怪虫全身上下最为柔软的地方!
紧接着,他以紧钉在巨虫角上的银枪为踏板,肌肉虬结的臂膀稍一发力,整个人已晃荡着跳上蝜蝂背上的佛头。
那佛宝,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