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二郎一经出现便抓住了全场的焦点,只见他一手提着厚重的大锤,一手捏着块鲜血还未滴尽的肉块。
刺鼻的鲜血自他的脚上款款流下,染红了他的整个脚掌,跟着又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道血色足迹。
“吼啊——”
一声粗浑的吼声在沙二郎的脚跟后头骤然响起,那紧追着他手中鲜肉而来的精怪,终于挤过对他而言狭小难行的通道,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张尖尖的鼠脸来。
这鼠怪光是露出半个脑袋,便比那沙二郎还要大上不少,待到整个身子都从“缝隙”中钻过时,地底下都似乎响起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沙二郎瞥见了自家老父亲,也就是那沙国王,登时脚下不停,把手中肉块朝着不空丢去,领着那庞然鼠怪,冲着不空和广智两人高举铜锤,口中嘶吼连连。
“在这小小的鼠国中竟还藏着这等庞然大物,此等身形,不可力敌!”
广智第一时间下了定论,提着沙国王一跃而起,踩着周围的岩壁跳到稍高些的位置;
不空和尚则是几个翻身退出些位置,凝神使了个聚形散气的法术往旁边一站,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后头的巨大鼠怪。
不知为何,他从地底下斑驳复杂的气味中,既嗅到了鼠类的骚味,蝠怪的臭味,还有些——人味!
这会儿,不空和广智两人各寻了个位置躲开,那沙二郎便扑了个空,抬起头死死盯着岩壁上的广智,一对黝黑的鼠眼中看不出什么,只有最为纯粹的恨意极为明显。
“爹爹,我来救你了!”
只见沙二郎把手中大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跟前岩壁上,精钢所制的锤身在岩壁上破开一个个人头大小的空洞,露出里头黄褐色的岩石原貌。
但广智所处的这处岩壁,乃是历经地底下千百年水蚀风雕而成,就凭区区沙二郎,岂能将之砸碎了开?
可任凭这沙二郎随意敲打,广智可不是那般愚善到刀剑架在脖子上,仍能好声好气地与贼人说经讲佛的人。
单手提着那双头刀,一手抓着那沙国王,冷眼望着脚底下的沙二郎,嘴角咧出两颗尖牙,正要动手,他却是瞥见了某样有趣的东西——
那沙二郎救父心切,可浑然忘了自已身后尾随着的怪物,到底是何等脾性!
沙国王显然清楚那鼠怪的性子,张开尖嘴惊慌失措地尖叫道:
“大郎!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要对你二弟做什么?
二郎,快逃呐!”
那沙二郎却憨憨笑着,听到父亲的喊声便停了手中动作,傻乎乎地摸着脑袋,直到手上沾着的鲜血糊得满头,遮住了视线。
沙二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家的大哥怎的吃完了那猴子,却连半点声音都不出,莫非是遇见了什么坏事?
他把大锤一提,再想往回看一看自已的大兄时,腰上忽的一痛,跟着便陷入了一片猩红。
粘稠恶心的唾液包裹着沙二郎的上半身,但鼠妖顽强的生命力令他一时半会还未能死去,于是,这鼠国的国王,便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二子在大郎口中被咀嚼时,因筋断骨折而发出的声声凄厉惨叫呀!
“爹爹,我来救......”
几番咀嚼过后,沙二郎的声音便彻底断了过去,而那沙大郎,连吞带吃了弟弟的下半边残尸,肚中饥饿毫无缓解,把一双大若铜鼓的鼠眼落在广智身上,直看得他头皮发麻。
好在广智选的位置够高,那鼠怪便是连蹦带跳,把一对臂膀伸得再开也捉拿不到他。
而此时,被广智吊在手中的沙国王已是失了神,呆愣愣得盯着岩壁下毫无理智可言的沙大郎,鼻尖儿一酸,几声鼠泪从眼角根挤了出来。
“二...二郎呐!”
沙国王凄惨地嚎叫起来,苍老的面容上不复初见时的凶厉和血性,这时候被倒提在广智手上嚎啕大哭,倒和凡世间的所有父亲看起来一般无二。
忽的有隆隆震响,沙大郎猛地把头撞在岩壁上,震得广智好一阵目眩,抓着沙国王的手也稍稍收了力,给了这鼠妖翻身咬人的机会!
手心处传来的剧痛让他下意识松开了沙国王,顿时,这鼠妖灵巧地把身子一转,攀附在岩壁之上,四肢齐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广智便寻不到他的身影了。
他眉头一皱,但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管那沙国王,因为他方才听到,在更深处的地底之下传来的,急促而用力的脚步!
这回儿来的,又会是何方神圣?
那脚步声来得越发近了,更有呼啸风声四起,隐隐间,勾勒出一头斑斓大虎的只鳞片爪。
而这时候,随着吹来的风儿越发急速,就连脚底下的沙大郎都感知到了凶险,不再去执着岩壁上的广智,而是直立起身,缓缓后退,把庞大的身子贴在另一侧岩壁上,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
跟着便有一声虎啸由远及近,倏忽间,一头虎皮长虫跃到空中,张开四爪,口发一声怒吼震慑心魄!
有赞诗曰:
血津津的赤剥身躯,红媸媸的弯环腿足。
火焰焰的两鬓蓬松,硬搠搠的双眉的竖。
白森森的四个钢牙,光耀耀的一双金眼。
气昂昂的努力大哮,雄纠纠的厉声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