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旭把叶小鲤放后院就不管了,有一种任她自生自灭的态势。
叶小鲤余生除了为父母报仇,也没有别的目标了,因此把各种情绪积压在心底,平时表现得很闲适。
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然呢,谢家出事谢东旭退婚的时候,她就把眼泪流干了。父亲出事被处斩母亲在牢里自尽的时候,她把血泪也流干了。
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弄清真相报仇,跟谢东旭同归于尽之外,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至于被叶家连累的族人?没有一个是好的,不值得拯救。
叶父小的时候,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好几次差点饿死,还是被卖到外祖父家里,日子才开始好过些。
外祖父跟谢家都是商户,跟谢东旭的爷爷交情不浅。
但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外祖父跟谢爷爷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都希望子孙能够走上仕途。
但奈何儿子辈对读书不感兴趣,他们也无可奈何。
谁知外祖父观察到叶父小小年纪颇为上进,又有几分读书的天分,就起了心思,还给他卖身契,悉心培养。
最后叶父成功中了进士,外祖父居功至伟,他早心悦母亲,有了功名如愿以偿娶了母亲,当了官。
这时,叶家那群吸血虫却扒上来,吸叶父的血,觊觎母亲的丰厚嫁妆。。
在叶府一住就那么些年,看她是叶父唯一的女儿,还曾试图算计她的婚事,就等着吃她家的绝户。
如今被连累丧命,也是活该。
叶小鲤漠然地想着,手上的剪刀,不知不觉剪断了一朵大红色的并蒂花,这种花后世也叫双生花。
不知不觉,她把双生花整朵花揉在手里,手指捻破层层叠叠的花瓣,鲜红的花汁从手心流出,流过洁白如玉的手腕,然后滴滴答答往下淌。
远远看去,好像在流血,红白交织,触目惊心。
叶小鲤握着花怔忪的功夫,手猝然被人抓在手里,她下意识挣了挣,没有挣开,抬眸就看到谢东旭面无表情的捧着她的手。
动作轻柔,眼底痛惜。
等看清她手里捏碎的花,往下淌的是花汁时,谢东旭冷着脸松开她:“叶小鲤,你在这里住的挺开心?”
其实想问,心情好些了吗,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了吗?
他可是一直没有走出来。
现在晚上一睡着还是会做噩梦,叶小鲤也是这样痛苦吗?如果痛苦就痛苦吧。
我们不能够一起分享开心了,就共同品尝痛苦也不错啊。
这是谢东旭把她接回府后,跟叶小鲤说的第一句话。
叶小鲤没有心情细细体味他一句话里包含的多层次的感情,眼眶里好像囊括了两潭死水:“托了谢指挥使的福,这里大概确实应该比教坊司住的开心些。”
谢东旭身上寒意加重:“既然住的开心,就安分一些,不要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事到如今你还爱我吗?还是说恨我入骨呢?
如果还爱我就别爱了吧,没有结果还爱什么呢?
徒增伤悲罢了。
如果恨我可以让你心里舒坦一些的话,那就继续恨吧,我也一直恨你好了。
叶小鲤定定盯着谢东旭:“还请谢指挥使教我,你说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具体指什么呢?”
谢东旭被叶小鲤毫无感情波动的眸子盯着,想到她从前鲜活快乐的模样,情绪有一瞬间的溃败。
但很快恢复稳定:“你自已知道。”
叶小鲤很聪明的,她知当然知道谢东旭的意思,让她别妄想再嫁给他,也别妄想刺杀他,安安分分活一辈子。
但她不愿意。
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答应呢?
刚才谢东旭语气里面包含了太多的色厉内荏,正说明他还爱着她,将心比心,那种复杂的情绪是相对的。
她对谢东旭如此,谢东旭对她也是如此。
倒是可以狠心利用起来。
想到要利用谢东旭对她的感情杀他,叶小鲤鼻尖泛酸,冲动提议:“谢东旭,我们一起死吧?咱们的亲人都死了,再留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杀了我,我杀了你,我们互相为家人报仇。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更好地结局了。
谢东旭额头青筋直跳,心跳反而停了几息,讥讽道:“你想死,我可不想,但你现在不能死,得活着,替你父亲给我谢家满门赔罪!”
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弄清楚,很多谜团没有解开,现在还不是去死的时候。
“以后你每天必须抄写一卷《往生经》,让伺候的人拿去我父母的灵位前烧掉,诚心诚意替你父亲给我谢家满门认错!”
抄抄经,静静心,他只想她活着,以这种方式陪他活着,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虽然心里发苦发疼,但只要活着就好,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再也不想失去自已最爱的人了。
说完,谢东旭抬头闭了闭眼睛,拂袖而去。
他走之后良久,叶小鲤垂眸自嘲低声笑了,手腕一翻,残破的花朵从她手中跌落,暴露在空气中的手心,皮肉外翻,细长的划痕纵横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