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光瞅着眼前衣着凌乱的父亲,其怀中还搂着一个神色惊惶的女子,他一脸茫然地道:“父亲?您为什么会在这里?您不是说要去海州收账吗?”
陆老爷满脸狐疑:“齐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此时不是应当在私塾吗?”
“我……我……”
“哼!你这兔崽子,我还没问你,你反倒先问起老子来了!”言罢,陆老爷将怀中的美人推开,遂又急忙追了出去。
父亲在青楼寻欢作乐,却被儿子撞个正着,陆老爷又羞又怒,气得险些背过气。扫视一圈,见身旁没有称手的物件,即刻奔入适才自已所在的厢房。找寻几圈后,仅摸到一根支撑窗户的木棍。待他冲出来正要狠狠暴揍陆齐光一顿时,他那好大儿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陆老爷已然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当即叫来小厮准备马车回府。
回到家中,怒不可遏的陆老爷正要派人去寻找陆齐光,却被陆夫人告知他的儿子已于数日前离开了陆府。
陆老爷询问原因,于是陆夫人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
对于陆夫人的性情,陆老爷自然是再了解不过。虽说这四个多月以来,陆夫人的性子仿佛变了个人,全然不复之前的温柔婉约。往昔每次当他从外面归来,陆夫人都会早早地迎上前去,嘘寒问暖,极为体贴。夫妻二人相处六年一直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争执。
陆老爷满心疑惑,自四个多月前起,每当他欲与那萧氏温存之时,她总会寻诸多缘由将他拒于门外,避之唯恐不及。有一次,他意欲用强,却不想被那萧氏一脚踹开,那一脚令他数日卧床不起。
事后,他曾与之理论,岂料遭那萧氏一通痛骂,尽是些他从未听闻过的污言秽语……
陆老爷连连叹息,唉,往昔那温婉娴静、柔情似水的萧氏已荡然无存。他的卉贞温良恭俭、关怀备至、持家有方、琴棋书画与女红皆样样精通,哪哪都好。反观眼前这妇人,不尊夫婿,举止粗俗、言语鄙陋,除却吃饭睡觉,实无一处可取,简直与悍妇一般无二。
他数次萌生出休妻之念,然这偌大的陆府毕竟需要一位当家主母。
此时,陆夫人推了一下陆老爷:“哎!哎!陆老头,你发什么呆?若没其它事,我先去那边看看。”话毕,陆夫人便一阵风似的奔向听雨阁。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被推倒在地的陆老爷气得胡须直翘。
苟在一旁的小厮见陆夫人已然远去,赶忙将倒地的陆老爷扶起,轻声说道:“老爷,夫人已经走了。”
捂着胸口的陆老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用你说?”言毕,他自我宽慰,罢了,老夫不与那粗鄙之人计较,大不了再纳几房美妾。
陆夫人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听雨阁门外,忽地,如急刹车般止住了脚步。她整了整自已的发饰,抚了抚衣裳上的褶皱,又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待心绪平复后,她才迈着碎步,徐徐走了进去。
“见过夫人。”
陆夫人看着眼前矮了一截的众人,沉声道:“都起身吧,今日小姑娘的病情可有好转?”
春尘行了一礼:“回夫人,似乎有所好转。”
陆夫人眉头微挑:“此话怎讲?”
春尘再次行礼回道:“回夫人,自寅时开始,便未见她再发汗。今日仅换了三身衣裳,且皆是寅时之前换的。”
“哇噻!太好了……”陆夫人心中大喜,近乎本性回归,她定了定神,缓声问道:“咳咳,白大夫开的药可有按时服用?”
“回夫人,我们谨遵您的吩咐给她服用……”
突然,床上传来品月的欢呼声:“咦……他醒了……她醒了……”
刹那间,陆夫人疾步奔至床前,见眼前的小丫头正好奇地看着自已,她坐在床边,摸了摸邓玥瑶的额头,见并无发热之象,估摸应无大碍,轻声问道:“丫头,你现在可感觉还有哪里不适?”
“头疼,胸口也疼,还有肩膀嘶……”邓玥瑶正欲侧身起身,却觉浑身肿痛,仿佛又回到刚穿来乱葬岗时,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陆夫人赶忙起身扶着邓玥瑶躺下:“哎……你先别动,我这就派人去请白大夫过来看看。”
“夏露,快,速去请白大夫。”
“是,奴婢遵命。”夏露领命而去。
那边的邓玥瑶已然苏醒,这边失踪多日的邓小灰也已归家。
“小灰!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顶着几颗苍耳的邓小灰尾巴摇得欢快,两只小爪子紧紧攀着邓元熹的手“嗷呜,嗷呜”叫个不停。
“你这些天饿坏了吧?你等会,莫要乱跑,我这便为你去做好吃的。”邓元熹摸了摸邓小灰的脑袋,而后起身走向灶屋。
邓玥琳正试图挪动伤腿,渴望尽早恢复站立,幸好木板已于昨日拆除,冯大夫也开了数副活血散瘀之药。
“哎,大姐,万不可乱动!”方进来正欲给小元泰把尿的邓元熹赶忙出言制止:“难道你忘了冯大夫说的话啦?”
原本邓元熹欲与小元泰同睡一室,邓元皓担忧他照料不周,说什么都不同意。如今兄弟三人共睡一室,好在房间宽敞,放置两张床铺绰绰有余。
只因邓玥琳行动不便,邓元熹白日通常会将小元泰托付给邓玥琳照看。
“大姐,大哥不在家中,他去了哪里?
“大哥说要翻耕那四亩地,以便日后种些粮食。”
“哦,我记得先前二姐提过,要种些……”话至此处,邓元熹戛然而止。
这些日子以来,失踪的邓玥瑶,已然成为他们几人心中共同的隐痛,谁若揭开那道伤疤,不仅会伤到自已,还等同于在其她两人伤口撒盐。
“嗯哇……嗯哇……”
邓元熹听闻小奶娃的啼哭,瞬间回过神来,赶忙拭去眼角的泪水,随即抱起小元泰。遂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了一眼邓玥琳,见大姐神情黯然,他哽咽着宽慰道:二姐一定会没事,她一定会归来。”
他在宽慰邓玥琳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自我慰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