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你若想请他们,我都不会答应!”
听她提及那一家子人,程水生眉眼冷了几分,他至今仍恨之入骨。
待他拢回心神,清了清嗓子,试探问道:“这工钱……”
邓玥瑶泰然自若地道:“大行大市,他们平日为他人干活是多少银钱,在我这,断不至于比旁人少了去。”
“那好,想必之前德贵那小子也跟你说过,这工钱可是每日二十二文钱。”
程水生边言边连续举了两次两根手指,见邓玥瑶依旧气定神闲,毫无怯懦之色。
他又继续说道:“十日一结。”
“正好,罗工头带来的大工,其工钱也是十日一结,到时,我也好与他们一同结算。”
邓玥瑶嘴角上扬,哈!又省却不少事。
“小工十四个,工钱十日一结,瑶丫头,可否让我家那俩小……”
“哎呀!您看我这都忙糊涂了,我正想跟您说这事呢。”
邓玥瑶心中暗叹,险些将这事忘了,好在自已脑子还算清醒。
无论如何,也不能遗漏程德贵兄弟二人,况且他们做事勤快,手脚利落。
唉,终究是自已连累了水生大伯,每次看到他那包扎得只剩几个孔的脑袋时,自已也是意无意的移开视线。
钱债好还,人情债难偿啊!
“德贵哥和德兴哥皆是干活的能手,怎能少了他们?”
“如此甚好,你若没有其他事情,我这就去召集他们商议此事。”
程水生暗自思忖,这俩小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她那里做一天活,便能赚回四十多文钱。
若是每天都能有活干,自已何愁那五两三的欠款。还是忙些好,忙起来才有希望。
邓玥瑶趁势半真半假地笑着道:“水生大伯,记得为我拣选些手脚麻利的人,那些偷奸耍滑和贪吃懒做之辈,您就高抬贵手,莫往我这送了。”
“还用你提醒?盖房子这么大的事,你家中连个主事的大人都没有,我若真将那游手好闲之徒送去你那,岂不太丧良心了?”
程水生丢下一个白眼,快步去了里屋。
待他提着一面铜锣出来,正欲跨出大门时,又被身后那清亮的嗓音给绊住了。
“水生大伯,这石灰还在山上,且明日开工便要用到,到时,恐怕会来不及。”
程水生略作思量,很快,便扔给邓玥瑶一颗定心丸。
“既是如此,那我这便去多安排几个人手,去山上采些青石回来烧好。”
一手提锣,一手执锤的程水生,叫上程德贵兄弟二人,健步如飞地出了院门。
“嘡……嘡嘡……嘡嘡嘡……”
须臾,凤鸣村骚动起来,村民们皆放下手头事务,纷纷朝村口大槐树下奔去。
“咳咳咳,人都到齐了吧,我们村的邓玥瑶明日要建房,她方才托我在村里找十四个小工。”
程水生话毕,即刻引发一阵哗然。
“这丫头刚分家没几日,怎会突然有钱盖房了?”
“请这么多人,莫不是是要建瓦房?”
“瑶丫头莫非是捡到宝了?”
“好大的手笔啊!请十四个小工,这一日光是工钱,怕是都要不少吧?”
村民们皆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有惊愕的,有艳羡的,有为邓玥瑶忧心的,更多的是好奇邓玥瑶何来如此多银钱盖新房。
见此,程水生敲了一下铜锣,示意大家安静。
“咳咳!我首先丑话说在前头,人家花钱雇你们是去干活的,所以,那些个好吃懒做、偷奸耍滑之人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程水生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咳咳!工钱每日二十二文,十天一结。大家有意的便来我这里报名。”
众人一听,无需出远门,在家门口就能挣钱,那还等什么,纷纷踊跃报名。
“我来一个。”
“我要去。”
“我来。”
“里正,我也来一个。”
须臾之间,程水生便被村民们层层围住了。
好在程德贵兄弟二人都在,因担忧报名的村民太多,会碰到自已老爹头上的伤口,二人竭力上前隔开围拢上来的村民。
邓老婆子挤进黑压压的人群中,为了给邓大山抢个名额,她脸都快被挤变了形,鞋也被挤掉一只。
好不容易挤进去的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程水生父子三人的怒目逼退。
在经过程水生精挑细选之后,最终确定了十二名行事老练的村民,包括他家俩小子在内正好十四人,并反复敲打他们,若谁偷懒,即刻换人。
程水生抬头看了一眼日头,见时间还早,便当机立断,安排八个人带上工具,火速前往后山采青石回来烧制石灰。
其余六人则被他派往后山砍伐木材,并且嘱咐他们须尽量挑大的砍。
站在远处的某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提着铜锣的程水生正欲转身离开,此人急忙追上前去,将他拦了下来。
程水生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还有事?”
“水生大伯,我大哥去了望富村,准备接大姐回家。”
程水生心急如焚地问道:“多久之前的事?”
“就在我来您家之前,我们从羊角村出来后,他就去了那里,估计现在早已到了张家。”
邓玥瑶话音刚落,便只见程水生一路敲着铜锣往回跑去。
望富村,张家。
“大哥,你回去吧,我这样子怕是走不了。”
逼仄昏暗的房间中,瘦削的邓玥琳倚在简陋的床上,紧咬着牙关,再次尝试移动左腿。
“嘶……”
依旧无果,苍白的脸颊上,泪水猝然滑落,即便如此,她也强忍着没哭出声。
邓玥琳轻抚着那几近变形的残肢,无声掩泣。仿佛只要她竭力忍耐,就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家中新房明日即将动工,她也渴望在这个喜庆的吉日里与姊妹们相聚,更想要逃离这个魔窟。
可自已怎就这般无用呢?
望着眼前瘦骨伶仃的大妹妹,邓元皓万箭攒()心。
两三个月前,他归家时见到大妹妹还安然无恙,岂料,今日再见她时,竟已如此羸弱不堪。
可恶的张家!该死的老毒妇!
“别说胡话,琳琳,大哥背你回家,这地方咱不待了啊。”
邓元皓抹去眼角的泪水,在床边蹲下。
“琳琳,听大哥的话,来,大哥带你……”
蓦然,闯进一个身材矮小且精瘦的老妇,瞋目切齿地指着邓元皓的鼻子,厉声斥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