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坐正身子,“祖产不能分,自然都归二房,”顿了顿,“近些年来置办的家产都一分为三。”徐氏说着看向还闭目养神的老夫人甘氏,没提老夫人甘氏的嫁妆。
“可以。”骆长柯应的干脆,小也氏没出声。
徐氏转头看向骆长柯,“二叔,我指的是近些年来置办的所有家产,不论是在谁名下。”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下小甘氏又先出声,激动地说:“什么叫所有家产,我们二房的家产凭什么分!”脸上满是愤怒。
徐氏没接话,而是低头不再言语。
这种沉默让小甘氏更加生气,气得小甘氏抓紧了袖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老夫人甘氏颓然的靠着炕椅,“我到底是老了。”
然而在坐的几人都没接老夫人甘氏的话。
过了会,徐氏看了眼元华郡主,缓缓道,“方家每年给府里的收益是五万两,我把中馈交给二弟妹时,变卖的祖产都差不多已经收回来了,二弟妹执掌中馈十二年,到五年前,七年间,总共三十五万两,这三十五万两,就三分了吧。”说完就低垂着眼。
小甘氏当即就炸了,“每年都不用嚼用的吗?你不掌中馈自然不知道这阖府上下每天每月需要用多少银两!再说了,你们大房这些年的吃穿用度全是中公的,没交过一星半点银子,我还没和你要钱呢!”
骆长柯皱了皱眉,待小甘氏说完后,他沉下脸来,大声呵斥道:“住口!大嫂一家的花销一向走的是中公。”看似在训斥小甘氏,其实是在强调大房没有进项。
“这么说来,”徐氏挑眉一笑,“这些年来大房的花销是应该补上。”
“大嫂言重,”骆长柯止住徐氏的话头,“一家人,说这些生分。”
“亲兄弟,明算账。”徐氏顿了下,“其余就不算了,只算那五万两吧。”徐氏没打算将大房的月例给还上,既然得了原本属于大房的爵位,那就该吐出点东西来。
“没有!”小甘氏咬牙道。
徐氏没再争论,只从袖子里拿出个折子,拿在手里,“二叔,折子我写好了,只需夹在请封世子的折子里即可。”言下之意就是什么时候分家,什么时候给折子。
永安伯府世子之位只出在骆云珏和骆云璠中,永安伯骆长柯要为骆云璠请封世子,若是有大房的手信,就可以堵住言官们的口。
骆长柯思索良久,终是答应了,“大嫂给我们五天时间。”
“伯爷!”小甘氏不可置信,那可是要拿出去二十四五万两银子啊!
骆长柯瞪了眼小甘氏,是二十来万两重要还是世子之位重要!小甘氏被骆长柯一瞪,喏喏的不敢再说话。
“银子不急,”徐氏见小甘氏不再反对,继续说下去 ,“咱们先理清楚,等下次大家休沐,请了各府亲长做见证。”永安伯府老家在扈阳,老家的宅子因为之前急用钱已经变卖,后来也没再买回来,所以和扈阳的亲戚已经不再走动。
徐氏口中的各府亲长指的是各位夫人的娘家,以及老夫人甘氏的娘家。
由于和扈阳老家关系远了,永安伯府当年失势时也没伸援手,起复后也就少了走动,就不请来做见证。
“老五,你觉得呢?”骆长柯问骆长林。
骆长林点头,“就按大嫂和二哥商量的来吧。”他们五房本就和分家了没什么区别。
“好,”骆长柯点头对徐氏道,“那就下次休沐时正式分家。”
等到了下次休沐,徐氏娘家靖远侯府靖远侯和靖远侯夫人一起来了,平勤伯府来的是平勤伯和平勤伯夫人。
五房这边因为元华郡主娘家肃亲王府已经没人,就还夫妻俩人带着儿女来的。
最后商议结果是三房各分得十万两银子,其余没什么要分的,还有就是府上的丫鬟。
二房凑不出二十万两,老夫人甘氏就拿了体已贴补了些,凑够了十五万两,这些年置办的产业来不及变现,就折现置换银两。现在只需要分出去二十万两况且其中十万两是老夫人甘氏出的,骆长柯很满足。
至于下人,五房没有要的,大房把徐氏的陪嫁,以及一些徐氏当年主持中馈时买进来的,现在还愿意跟大房走的都带走。
现银只有十五万两,元华郡主让徐氏先挑,她拿银钱或者铺子庄子良田都一样。徐氏也没和元华郡主客气,拿了十万两现银和京郊的两个有百亩良田的庄子和几个铺子。
大端朝京郊的一亩良田要三十五两左右的银子,旱田就要便宜,六七两银子就能买一亩,而山田的价格在良田和旱田之间不等。
大房打算找到院子后就搬走,于是,就托了靖远侯找房子,不用太大,只需要合适,他们大房人不多,住的舒适就好。
“那就这么定了。”骆长柯一锤定音,这已经是平勤伯府协调后的结果了。
但小甘氏有些肝疼,原本那些都是她的啊,但为了儿子的爵位,她都忍了,现在的永安伯府除了祖产,已经不剩什么了,但她开心,永安伯府终于真真正正的属于她了。
在叶皇后的牵线搭桥下,骆云珏和成家姑娘的婚事有条不紊的进行。
春闱前,骆云珏就隔三天去成家请教,把做好的文章拿给成大人看,讲解批注后再修改,下次再和新作的文章一起拿过去。
过年前,大房在牛角胡同买了套四进的院子,花了近五万两。
原本四进院子不用这么贵,两万两出头就能拿下,但这院子刚修缮好不久,等于是全新的。而原房主调职离了京,想换套小点的宅子,好有些银钱傍身,这才售卖了出去。
徐氏考虑过晚些搬过去,怕影响骆云珏科考,骆云珏却说还是早点搬,而且徐氏也不想骆云珏科考结束后报喜先生来的永安伯府。
但最终还是在永安伯府过了最后一个年,翻过年才搬过去。
决定在春闱前搬,过年前就已经把外院收拾出来了,好让骆云珏温习功课,其他院子就先对付着住。
骆云菲欢快的像只蝴蝶,忙前忙后,把牧云园里的东西全部打包,指挥着搬去牛角胡同。
偏房里,林姨娘和骆云芳都在骂着徐氏母子三个。“呸,”林姨娘朝正房吐了口唾沫,“算什么东西,把世子爷的爵位给出去!真真是妇人之见!”
“姨娘,”骆云芳垂着泪,“我该怎么办?亲事怎么办啊?”
林姨娘安抚住骆云芳,“别哭,姨娘想想办法。”到底徐氏做世子夫人时积威已久,林姨娘只敢在房里低声骂几句,真到了徐氏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她又是妾室,日常哪里来的交际,骆云芳的婚事根本没有她置喙的地方,她说想办法也只能是想办法了。
三月份树木开始抽芽,也日渐转暖,春闱前,连华长公主约了林南阁小队到她庄子上跑马。连华长公主以及她的伴读魏静暄和冯璐、长安郡主、乐安县主、顺华县主、仁华县主和广郡王府的丽安县主、纪县主和绯县主十人。
几人都是穿着骑装来的。文华长公主和长安郡主以及丽安县主、顺华县主、仁华县主五人主要是为了跑马,一到庄子上就跑了出去,冯璐也骑马跟上,魏静暄不怎么会骑马,就没去。
骆云初今天不太想骑马,但也不像魏静暄般如大家闺秀的坐着,于是和广郡王府的纪县主和绯县主三人结伴到处走走。
骆云初带了白露和寒露,只要出门,骆云初都会带上寒露。还有元华郡主叫骆云初带的三个婆子,原本是肃亲王府的婆子,会点拳脚。纪县主和绯县主也各自带了一个丫鬟。
几人走到几棵大树旁,想坐下歇歇脚,却看到树后有辆马车,只匆匆一眼,白露便拿帷帽给骆云初和广郡王府的两位县主戴上,主要纪县主十七,已经及笄,不好见外男。
吉婆子脚步匆匆地走到骆云初前面,双手叉腰,大声呵斥道:“谁在树后?鬼鬼祟祟的!快出来!”她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树后的两人听到呵斥,无奈苦笑,只好现身,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只见两位少年郎站在那里,一位穿玄色长衫,另一位则穿着天青长衫,身上气质不凡,正是进京赶考的萧泽侑和秦盛杰。
两人作揖,秦盛杰缓缓道:“我俩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途经此处,正巧马车轱辘坏了,已经差人去找人来修了,便想正好在此歇脚,不成想唐突了几位姑娘。”三言两语把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
马上春闱,这个时间进京赶考的举子是很常见。
骆云初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那辆半掩在树荫后的马车。从外观来看,确实是一辆普通马车,并无特别之处。
观两人着装,也不是绫罗绸缎,而是精细的棉布,这样的布料只要稍有家底的人家都能够负担得起,虽比普通人要讲究一些,但也算不上华丽。
然而,那位身着天青色长衫的少年,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却绝非普通之物,质地不像大路货。
骆云初不动声色,“原是两位赶考的举子,”骆云初稍福了福身,“这里是连华长公主的庄子,庄上有会修马车的伙计,两位稍待片刻。”转身吩咐另一个婆子,“找了人来给两位举子修马车。”
那个婆子迟疑,“可是,县主。”
“无事,快去快回。”骆云初知道婆子犹豫什么,她们这里人多呢,看这两个读书人也弱不禁风的,还不如吉婆子一个人。
“是。”
等婆子跑着去找人后,“听口音,公子倒是京城人士?”骆云初问秦盛杰。
“是啊,”秦盛杰虽自幼就离家,但身边跟着的是京城的人,一口正宗京城音,“要不是春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因着自幼在江南,也不熟悉京中贵女,并不知道面前姑娘是哪家的。
骆云初皱起眉,“公子府上哪里?”既是京城人士,参加春闱,又怎么之前没回来过?秋闱都是要到户籍地参加的,要么他不是来参加春闱的,要么他连秋闱都还没参加过,无论是哪种,都在说谎。
秦盛杰自然是编的,他没参加过科举,也就不知道话里的漏洞。萧泽侑知道秦盛杰讲错了话,但他不觉得深闺的姑娘知道这些。但骆云初堂兄骆云珏是参加科举的,就知道些。
“京城秦家。”他是秦家庶子,礼部尚书秦大人是他祖父,他父亲现在是从四品的内阁侍读学士。
因他姨娘犯了错,他自幼被送去江南承应书院,而他没有读书天赋,只知道舞刀弄枪,打算回京后准备参加八月份的武科举。
骆云初知道秦家,但府上的姑娘却不认识,别说公子了。“原是秦家公子,”又看向玄色长衫少年郎,“公子府上哪里?”
萧泽侑总觉得这姑娘问话有深意,“我是江南寒门学子,在承应书院读书。”
寒门学子哪里能穿的这么好,转念一想也许是秦家公子给的也不一定,骆云初点点头,“祝两位都能高中。只是,”骆云初顿了顿,“这里是文华长公主的私庄,两位为何不走官道?”
“!?”秦盛杰眨眨眼,是啊,为什么不走官道,“这不是官道人多,我们想抄近路嘛!”底气不足。
萧泽侑皱眉,他们不走官道固然有秦盛杰说的理由,更主要的还是想避开萧家的耳目。他是江南士族萧家人,处境不太好,所以才出此下策。
“如此。”骆云初点点头,已经确定这两人动机不纯,决定等婆子带人来后让人通知官府,别是什么江洋大盗。
婆子带了两个人来,“县主,人来了。”
婆子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背着一个工具箱,"县主,人带来了。" 婆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