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内阁楼上,柳洛青盯着床榻上的楼岑,连连叹气。
早知道,就不该留你在京都。若是让冥幽前辈看到眼下你的样子,我不得追着他暴揍。
等你醒来,若还执意留在紫沂宸身边,我只能将你敲晕,送到冥幽前辈跟前去了。
姑姑亲自给楼岑看过伤势,也喂他服了解药,说是三日内就能苏醒,可都过了好几日了,还不见醒。
瞧着脸色倒是恢复了不少。
柳洛青搬了个凳子,坐在床前。
想着,要不就这么把他给送走。
随即又摇摇头,紫沂宸虽然在宫中,但他身边的暗卫估计早就在暗中盯着酆都了,还是等他醒来再说。
真的是请了个祖宗啊。
见他眉峰蹙起,柳洛青连忙站起身,唤道,“楼岑?”
“你怎么……在这儿?”他在狱中毫不犹豫地吃掉画眉带来的糕点,是因为他看懂了画眉的暗示,柳姨想让他借假死脱身,可醒来,怎么会在柳洛青这里。
柳洛青扶着他坐起身,拿起一个软枕垫在他背后。
“在乱葬岗捡到的你,瞧着还有一口气,就把你带回来了。”确认他无碍,柳洛青坐回凳子上,没心没肺地说着。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冲动了,刺杀储君的罪名一旦坐实,天皇老子也保不住你!”见楼岑低着头,青丝滑落,遮住了半边脸,一副委屈的模样,柳洛青这才意识到自已方才的话有些冲,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恼,找补道,“京都本就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你我相识,我也是不想让你有事。”声音也软了下来。
“你和若雪宫的柳妃娘娘是什么关系?”垂着头仰起,稍有血色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柳洛青。
一句话问的柳洛青猝不及防,脸上的笑意也僵住。
“若雪宫的娘娘?”柳洛青反应极快,错愕地拧着眉,而后又舒展开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要是认识皇宫里的娘娘,哪里还需要费心经营红袖招,早就环抱金银,自由自在地游乐四方了。”语气里还带着些遗憾。
可惜,楼岑并不买账。
柳洛青眼底的心虚骗不了他。
他若与柳姨无关,自已不可能一醒来就在这儿。
见楼岑执拗地看着自已,一定要追问到底,柳洛青深叹一口气,无奈地摊摊手,“是,我与那柳妃相识。小时候,她曾救过我一命。”京都圈内皆知,柳家的二公子乃早产,自小便体弱多病。柳妃刚来京都那会儿,在京都开了一间医馆,便是那时,与柳家结的缘。或许是姓氏相同的缘故,自然觉得亲切些。
楼岑听完,眼底的墨色并未散开。总觉得事情没有柳洛青说的那般简单,可若柳洛青撒谎,这谎言未免也太容易拆穿了些。
若雪宫中的一池银莲,以及柳姨跟他说的话,是能证实柳姨与师傅是故交,至于师兄妹之说,还需与师傅核实。
柳姨突然中了七瓣莲毒,似乎算准了祁风会带着他去皇宫,借他之手,引着众人将凶手指向皇后,在众人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祁风那时中的七瓣莲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可实际上,她中的七瓣莲确是自已的手笔。
此外,还有祁风娘亲寝殿的那本《百草方》,分明是出自师傅之手,师傅、柳姨、祁风娘亲之间,会是怎样的关系?
柳姨和柳洛青,在祁风中毒一事中又扮演者怎么样的角色?
他倒是没有怀疑他们有害人之心,只是他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见楼岑不语,柳洛青心里咯噔一下,楼岑只是看着不经世事了些,心思却细腻。这件事,唬住他一时,也瞒不过一世。
算了,能唬一时唬一时吧。
“接下来,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养伤。”
柳洛青活动活动肩膀,站起身,继续叮嘱道,“现在的你,对于京都里的人来说就是一具葬在乱葬岗的尸体,为了不引起骚乱,就不要出去抛头露面了,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就行。”
“嗯。”楼岑点点头,他确实不能继续给祁风添麻烦了。想到什么,紧张地检查着自已的衣服,身上穿着的里衣俨然不是先前的那件,掀起被子,就要下地,被柳洛青拦住,“伤势还没好,要找什么跟我说。”
“柳洛青,你有没有看到我怀里的玉佩?”楼岑抬眸,眼底满是无措。
放在平时,柳洛青说什么也要逗弄他一番,可此时,他眼底的慌张,让柳洛青没了逗趣的心思,指了指他的床头,“在枕头下,没人能动你的东西。”
楼岑连忙翻开枕头,那枚玉佩果然还在。
他捧起玉佩,放在心脏处,心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祁风怎么样了?”
算着日子,祁风应该还在护国寺思过。
“好着呢。”柳洛青没好气地回着,对他,就是一顿质问,对紫沂宸,就是关心。果然,人心是偏的,楼岑的心最偏!
即便如此,柳洛青还是好心地将紫沂宸的情况一一告知,只不过语气酸了些。
太子妃人选,最终被定了下来,柏秋之女柏吟霜为太子妃,而沐家沐苒为侧妃。
谕旨是在二月初五那日下的,高福莱捧着圣旨,前后去了柏府和沐府,婚期定在十三日后,二月十八,钦天监选的吉日。
结果与预料的有些偏差,人们只是暗中议论,见两家并没有争锋相对,也就没有再关注了。
紫沂宸在宫内住了几日后,便回到了沂王府。
听之看到殿下完好无损地回到王府,泪水止不住地跑过去,想到殿下心里的难过不比自已少,什么话也没有说,郁郁寡欢地回到西苑。
经由行之讲述了听之这几日的行为,紫沂宸心中了然,让行之将听之唤到辰苑。
“殿下。”眼眶通红,面色憔悴,听之极致克制着自已的情绪,却依旧带着哭腔。
“坐。”紫沂宸指着身侧的凳子。
听之乖乖地坐下,低着头,双肩微颤,偷摸着抹着泪。
为了楼岑的安危,紫沂宸并没有将实情说出口,“方才招财送来帖子,明日璟灏的店开业,你随我一同前往。”让他多与招财一起,以招财活泼好动的性子,总能让他心情好转些。
“好。”听之尽量让自已的声音正常些。
翌日,京都正街,新开的酒楼前。
红绸挂满,牌匾被红布遮盖,楼前的空地上,黄璟灏请了舞狮队,两只雄狮在场地中央摇头摆尾,翻腾跳跃,围观的百姓纷纷拍掌叫好。
不时,其中一只狮子踩着另一只狮子的背,飞身而上,嘴巴将牌匾上的红布扯下,露出牌匾上五个烫金大字,“天下第一楼”。
两侧悬挂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众人纷纷拊掌称道。
“这家东家也太猖狂了些,‘天下第一楼’,这名字起得,也不怕闪了腰?”人群中,有个年轻人不屑地评价着。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这酒楼的东家啊,是个善人。”站在一旁的老者解释道,“年前城南不是起火灾了么,这家东家不但是搭棚施粥,接济受难百姓,这家酒楼请的帮工,都是城南那些受难的百姓。”
年轻人听了这番话,面色羞愧,对着天下第一楼的东家也多了几分敬佩,抬着头,看向酒楼前,黄璟灏摇着纸扇,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的他,身穿月牙色长袍,袍子上和袖口用青色丝线绣着华丽的图案,让人惊叹,果然是翩翩公子啊。
“今日是我这天下第一楼开张的日子,恭请诸位赏光,今日酒水,本店分文不取,本人黄璟灏请客。”
“多谢黄老板款待!”围观的百姓们大声叫好,蜂拥而入。
看着楼下座无虚席,黄璟灏眉眼间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他娘要是知道自已家儿子能成功在这偌大的京开上了这么一家酒楼,一定会大为吃惊吧。
黄璟灏有些得意昂起头。
“少爷,咱们这酒楼的生意真的太好了。”看着人满为患的,忙得脚不沾地的伙计们,招财忍不住夸夸自家少爷。
“也不看看你家少爷是谁!”黄璟灏摇着折扇,骄傲地抬起头。
“是是是!我家少爷可是闾城最大的少东家,未来那可是要成为赤翎首富的!”招财一脸自豪地奉承道。突然想到什么,认真地看向自家少爷,“沂王殿下不能亲自前来贺喜,一大早就派听之送了礼过来。少爷,要不要去后面看看?”
“走!去看看!”听到紫沂宸送的礼,黄璟灏突然来了兴趣。打小见过无数奇珍异宝,不过当他看到紫沂宸送来的礼物,还是大吃一惊。
“少爷,这是玉蟾?”招财忍不住伸出手触摸着。
“仔细着点。”黄璟灏用折扇敲着招财的手。
招财吃痛地收回手,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家少爷。
“这玉蟾,怕是下了不少功夫。瞧这成色,就不是一般的玉料,雕刻师傅的雕工也属一流。”沂兄真是下了血本了。“招财,你说,我该怎么谢他才好?”
“少爷,你就快点成为赤翎首富吧。”招财笑道。他知道,少爷想成为沂王殿下的助力。
嗯!他要加快步伐了,以现在的实力,离赤翎首富还差得远!“玉蟾摆在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