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王府内,紫沂宸翻开着行之近几天搜集的证据。
“王爷,最近坊间在传,楼神医是云城蓝家人,甚至……甚至有百姓前往京兆府去状告楼神医……”行之脸色有点难看,自流言一出,每天都有百姓徘徊于沂王府前,要不是他拦着,言之早跑出去,将人轰走了。
“这事我听朝亮说了。”紫沂宸抬头看了行之一眼后,继续翻开着手上的纸张。
子虚乌有的事,等尘埃落地,这些人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至于这幕后散播谣言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
就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行之都有些意外,自家王爷竟然如此沉着。
见此,行之忍不住多嘴一句,“王爷就不担心楼神医?”
刚说完,行之就意识到自已越矩了。王爷待他们如兄弟不假,作为属下却要安分守已。
怎料,紫沂宸并未有半点诘责的意思,只是问了一句,“前去京兆府闹事的,谢大人可有受理?”
行之摇头,“谢悯怀大人并未出面。”
对上紫沂宸意味深长的表情,行之这才反应过来。没错,谢大人未接手,那些坊间流言就成不了势。
“可查出流言背后是何人在作怪?”敢把主意打到了楼岑身上,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言之在查。”
“今日可有客人到访?”紫沂宸将手中的纸张全部看完,交给行之,问道。
行之接过纸张,愣了一下。
在紫沂宸的眼神示意下,摇了摇头。随即似想到什么,“这几日,京内五毒联盟活动极为频繁,似乎在找寻什么。”
“五毒联盟?”紫沂宸暗忖,五毒联盟行踪诡异,暗中调查了许久,至今未知其踪迹。“听之那边呢?怎么样了?”
“在西苑陪大黑。”想到这个弟弟,行之不禁伤神。
在得知楼岑入狱后,听之上蹿下跳地闹着要去天牢救人,甚至在暗中谋划着要去劫狱,若不是被他偶然间碰到,将他拦住,不知道要闯下多大的祸。
经他这么一拦,某人还怄上气了,整日里把自已关在西苑,陪着大黑,也不出门。
“小孩子脾气。”紫沂宸轻叹,安静一段时间也好,等他将楼岑接出来,小孩子自然就乐意了。
“殿下,红袖招惜月姑娘求见。”任伯走进大厅。
闻言,紫沂宸站起身,“快将人请进来。”
一旁的行之退至暗处。
“惜月见过沂王殿下。”惜月低下身子,朝紫沂宸施礼。
“惜月姑娘不必多礼,请坐。”紫沂宸抬手,“给惜月姑娘倒茶。”
“不必了。奴家来此,只是替主人赴约。”惜月摘下腰间的香袋,从中取出一张绢布,“主人说,这便是殿下所求之物。”
紫沂宸接过布绢,“劳烦惜月姑娘替本王谢过洛老板,改日本王一定登门道谢。”
“王爷言重了,事已办妥,奴家就先行告辞了。”
“任伯,送惜月姑娘出府。”
“姑娘请。”
“多谢。”
待任伯和惜月出了大厅,紫沂宸才将手中的绢布展开,绢布上并无字迹,只是绣有一个图案。
紫沂宸仔细观察着,织就这帕子的,并非普通的丝线,他似乎在哪里见过相似的布料。绢布的右下角绣着一种花,在京都之内却从未见过这般花,鲜红似血,花瓣细长,向后卷曲,花蕊突出。
这与楼岑入狱一事有何关联?
紫沂宸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将绢布仔细收了起来。
夜间,言之一回到王府,没有半点停歇,直接来到辰苑,见殿下屋内的灯火已灭,反而是楼岑那间屋透着光。
“殿下。”言之抱着剑,站在门外。
“进来。”屋内,紫沂宸并未就寝,而是坐在桌前,借着烛火,研究着那方绢布。
言之推开门,急着禀告道,“殿下,我已查到流言散播之处了。”
“喝口水,慢慢说。”紫沂宸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言之将佩剑放在一边,捧起茶盏,一饮而尽。
瞥到桌上的那方帕子,只当是楼神医的,并未觉得不妥。
“殿下您真是神了,那些诋毁楼神医的话,都是从一家叫‘君莫问’的茶馆传出来的,传播谣言的那人,我也找到了。”言之眉飞色舞地形容着,“听茶馆老板说,这两天,这人一到晌午就来茶馆,点了茶也不喝,似乎在等什么人。碰巧今天就被我遇到了,在茶馆,我观察了他半天,就见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最后什么人也没有见,一盏茶的功夫后,就离开了。后来,我一路尾随,您猜怎么着?”一想到今天的所见所闻,他的内心至今无法平静,“他去了沐府。”
“没看错?”紫沂宸确认道。
“绝对没看错。”言之非常肯定,他亲眼看到那人翻进了沐府的院墙。“殿下,那人右手手腕处,有和大黑一样的刺青。”
五毒联盟,沐家,太子殿下……
下得好大一局棋啊。
“盯好沐家,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想谋划些什么?”
“是!”
“殿下,您该休息了。”任伯提着灯,走进屋内。
“任伯,您先睡吧。”
“唉。”任伯佝偻着腰,准备退出房间,却被桌上的那块绢布抓住视线,任伯眯着眼,柔和的眼角突生凌厉,“殿下,这绢帕……可否借老奴一观?”
“任伯认识这绢帕?”紫沂宸闻言,将绢帕递给任伯。
任伯将灯轻轻放在一旁,双手接过,那抹鲜红的图案刺痛了他的双眼。
这帕子不是随主子去了?怎么会出现在殿下手中?
任伯尽量控制着颤抖的双手,将帕子还给紫沂宸,“殿下,此物从何而来?”当年主子离世,这方錦帕也随之消失,却不想在十年后的今天再次出现。
“此物是今日惜月姑娘替她主子转交的,该是与楼岑被陷害一事有关。”见任伯的表情不对,紫沂宸关心道,“可是有何不妥?”
任伯摇了摇头。“老奴在京都这么多年,还未见过绢帕上的花色,有些惊讶罢了,这世间竟有如此妖艳的花。”语气中不知是透着叹惋还是什么。
“的确。”御花园内,囊括天下多少珍稀的花卉,却没有一株与此相同。
“殿下切莫过多忧心,楼公子的事一定会有转机的。”任伯宽慰道。
“嗯。”
任伯离开辰苑后,看了一眼夜色,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当年害死主子的,到底是谁?”黑衣人佝偻着背,手中一柄利剑,横在女子的脖间,白皙的肌肤上,血痕立现。
“放肆!”婢女见状,立即上前,拔出束在腰间的软剑,指向黑衣人。
“退下!”女子对着婢女呵斥道。
“娘娘!”婢女瞪了黑衣人一眼,不情不愿地收起剑,然后关门,离开。
“说!当年害死主子的人,是谁?”剑锋进一步割破肌肤,血液顺着剑锋流下,滴落在地。
被剑威胁的女子却未露半点惬意,纤纤玉指将脖间的剑推开,坐在桌前,给自已倒了一杯女儿醉,“十年前的答案,还要我重复多少遍?”
黑衣人将剑收起,双眼凶狠地盯着女子,“若他日我查出真相与你所言有毫厘之差,休怪我不念及你与主子的巾帕之交!”
“你随意。”女子轻笑,并不在意。
黑衣人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拉开门,消失在夜色中。
“娘娘,您的脖子。”见黑衣人离开,守在殿外的婢女干赶忙回到殿内,心疼地看着女子脖颈处的剑痕,“奴婢这就去拿玉瑕露。”
婢女跑去一旁的柜子里,取回玉瑕露,一边给女子涂抹,一边碎碎念,“娘娘,您还喝酒,酒入脾肺,就算有陛下赏赐的玉瑕露,也很难恢复。您是金枝玉叶,受伤了怎么使得?那人也太放肆了些,每次来都拉这个脸,娘娘您又不欠他的,何必要受这份气!”
婢女将女子脖颈处的药膏轻轻抹匀,一脸心疼地瞧着伤口,嘴里依旧喋喋不休。
“好啦。”女子放下白玉盏,转过身,一脸宠溺地看着婢女,“小姑娘家家的,眉头皱多,这张如花似玉的笑脸可就不好看了。”
“娘娘~”婢女娇嗔,“您又打趣奴婢。”
“好了,这酒呢,本宫就不喝了。”女子玉指将白玉盏往前一推,娇唇轻叹,似开玩笑道,“放眼整个皇宫,谁家主子又我窝囊,要被你这小丫头管。果然呐,在这座牢笼中,不受宠的妃子,连自家丫头都不待见。”说罢,拿着绣着白莲的帕子,擦拭着泛红的眼眶,恰似一副被皇帝抛弃,久居冷宫,被众人任意拿捏的凄惨模样。
对此,站在一旁的婢女不为所动,自顾自将玉瑕露收起来,而后在女子的注视下,将桌上剩余的酒也收走。“娘娘,就算您把奴婢的背盯透,接下来的月余,您也不能碰酒了。”
女子软骨一般地趴在桌上,枕着臂弯,“臭画眉!”
嘴角的笑意却在下一瞬尽数弥散,眼底闪着一股道不明的恨意。
姐姐,再等一等,那个人,终将会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