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晟殿内,紫沐阳坐在案前,风淡云轻地看了一眼杵在身边的墨是,“父皇带着禁军去了景阳宫,所为何事?”
皇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消息在皇宫中的传播速度都是惊人的。煜帝前脚带着禁军去了景阳宫,皇后因嫉恨柳妃,唆使嬷嬷给柳妃下毒的事,便在皇宫中传播开来。
“回禀殿下,柳妃中了和沂王一样的毒,陛下召集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无计可施。而后沂王带了一名男子进宫,解了柳妃的毒,还查出幕后之人是林嬷嬷。陛下一怒之下,将林嬷嬷打入天牢,禁了娘娘的足。”墨是将自已知道的一一禀告。
“和九弟一样的毒?”倒是有趣!紫沐阳很是好奇,柳妃久居深宫,是如何被下毒的。当然,他是不相信,林嬷嬷能够拿到那种致命毒药的。还是与紫沂宸曾经中的毒一样,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是的,殿下。张太医亲眼所见,柳妃的额头上也出现了七瓣莲花,与沂王一样。”
“有意思。去查一下九弟带进宫的那名男子。”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毒,他却能轻而易举地解除。这样的人,不该站在九弟身边。
“是,殿下。”
“母妃怎样了?”从他言语中,并显现出身为人子的关切。
“皇后娘娘被禁足景阳宫。”墨是回道。
“父皇可有下旨,不允许探视?”紫沐阳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
“不曾。”
“哦?去把这消息透露给玉华。”
“是!”
“重伤墨非的人,可有线索?”
墨是为难地摇摇头,那人的踪迹似乎在京都消失了一般,一点线索也查询不到。
“继续查!”
“是!”
紫沐阳轻哼一声,继续拿起书,心无旁骛地看起来。对于生母被禁,似乎并没有表露出焦急的神色。或许在他眼中,墨非的命,相较而言,更重要些。
若雪宫中,柳妃苏醒,靠在榻上,脸上病态略显。
“母亲,可好些?”柳妃昏迷这两日,紫浚泽陷入深深自责之中,九弟中毒,他无计可施,母亲中毒,他又查寻无果。为兄为子,他竟无能到这种地步!
知子莫若母,他的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柳妃抬起手,像幼时那般,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娘亲没事,别怕。”这个儿子啊,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心思其实特别简单,在意的人和事也不多。若是以前,她绝不会让他参与什么储君之争,但如今,宸儿执意回京,她需推波助澜,不得不舍弃掉一人。柳妃看向儿子的眼神,透着些许悲凉。
“二哥,让楼岑给柳姨搭个脉吧。”紫沂宸在一旁说道。
“这便是画眉提到楼神医吧,眉清目秀的,比我这两个孩子都要略胜一筹啊。”柳妃这才注意到紫沂宸身边的楼岑,果然,一表人才。
听到柳妃的赞赏,楼岑高兴地扬了扬眉,“那是,我这俊俏的容颜,不是谁都能拥有的。”走到榻前,指尖搭上柳妃的手腕,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没事了,这几天多注意休息。”
“好,听楼神医的。”柳妃抿唇一笑,这个孩子实在有趣。“你们没事就先回去吧,我这儿有画眉在就可以了。”被三个人这么盯着,还要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难受。
“柳姨,那您先休息,我们不打扰了。”紫沂宸拉起楼岑,走出内殿。
紫浚泽交代了画眉照顾好柳妃,步履加快,追上紫沂宸他们,“九弟,你与楼岑,一起去泽晖殿坐坐,我们聊聊。”
紫沂宸知道二哥想知道什么,便带着楼岑一起跟着去了泽晖殿。
三人坐在殿内,楼岑看着兄弟俩相对而坐,瞧着桌子上的糕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果然,皇宫里的人不怎么样,这糕点却深得他心。
“喝口茶。”紫沂宸给楼岑倒了一杯茶,递到他跟前。“别噎着。”
“嗯。”楼岑接过茶盏,咕咚咕咚地喝着。
“楼岑,今日在景阳宫,你那蛊虫可有发现皇后娘娘身上有七瓣莲的气味?”若毒是林嬷嬷指使下的,皇后绝无可能分毫不知。
“蛊母没有反应,说明她没有接触过七瓣莲毒。”楼岑将口中的糕点吃完,回道。那人,从面相上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紫浚泽对楼岑的话毋庸置疑,却仍旧不相信皇后能置身事外。“香火之气是否会遮掩住七瓣莲的气味,影响蛊虫的判断?”
“蛊虫不同于人,不会受到外界气味所影响。”楼岑解释道。
“万一呢?”紫浚泽心里,已然将怀疑对象定在皇后身上。
“二哥,此事不能妄下定论,还需仔细查探。”宫中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七瓣莲,接触到七瓣莲的人,或许可以一一验证。
“我知晓。”不能过于心急,但是隐患不除,至亲之人,永远处于险境之中,这是他无法接受的。“罢了,你们先回府休息吧。”
紫沂宸知道二哥心里烦闷,便没有多留,和楼岑一起回了沂王府。
朝露殿中,紫沐雨如平日一般,坐在园中,摆弄着紫泓轩送给她的木偶人,绿竹匆匆从宫外跑了进来,“公主!不好啦!公主!”
“怎么了?绿竹姐姐?”紫沐雨将手中的牵引线放置一旁,瞧着气喘吁吁,神色紧张的绿竹,心里莫名一紧,问道。
“公主,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被禁足了!”绿竹大力地喘着气,回答着。
“你说什么?”紫沐雨一脸不相信地站起身,急忙往景阳宫的方向跑过去。
“公主!”绿竹刚缓过来,就看到自家公主跑了出去,赶忙跟在她身后。
“母后!母后!”紫沐雨急冲冲地跑进景阳宫,还未进入主殿,就被禁卫军拦了下来,“玉华公主,陛下有令,未有圣灵,任何人不得探访。”
“放肆!”紫沐雨被拦下,生气地叉着腰,抬头瞪向拦住自已的禁卫军,“本公主若是非进不可呢?你要怎么拦本宫?”说着脚步向前方进了一步。
禁卫军赶忙往后撤了一步,单膝跪在地上,“请公主恕罪,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
“哼!”紫沐雨知道自已多说无用,也不便硬闯。跺着脚,气鼓鼓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禁卫军,“给本公主等着,一会儿让父皇来收拾你!”
留下一句话,紫沐雨便朝养心殿的方向跑去。
养心殿内,煜帝坐在书案前批着奏折。
“陛下,玉华公主正在前来养心殿的路上。”高福莱站在煜帝身侧,将小福子传来的消息禀告着。
煜帝单手扶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撤去景阳宫的禁卫军,允许玉华探视。”对于最小的女儿,煜帝向来疼爱,不忍心看她不开心。
“奴才领旨,这就让小福子去通知禁卫军。”高福莱说着就准备出去,却被煜帝拦住。
“太子有没有去景阳宫?”
“回禀陛下,未曾。”
“去吧。”煜帝摆摆手,语气里透着道不明的情绪。
守卫在景阳宫外的禁卫军,看到紫沐雨气势汹汹地走来,她身后不远处,小福子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知道是陛下的命令,禁卫军朝紫沐雨抱拳行礼后,便撤离景阳宫。
紫沐雨再也忍不住,推开殿门,跑了进去。“母后?”
沐熙婉听到女儿的哭腔,赶忙对着铜镜,整理着妆容,掩饰住脸上的疲态,眼角上扬,站起身,从内殿走出来,“雨儿,你来了?外面的禁卫军可有为难你?”
“母后……”紫沐雨撞进沐熙婉的怀里,抱住她,“母后,父皇为什么要禁你足?他们说是林嬷嬷给柳妃娘娘下毒……”她抬起头,不相信地看着她,“林嬷嬷和柳妃娘娘是好人,一定是父皇弄错了,对不对,母后?”
沐熙婉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解释,身在宫墙内,她们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单纯美好,这深宫中,雨儿是唯一纯真的存在,她不想让女儿经历她所经历的人与事,只希望能守护好这份单纯。
她拿着錦帕,小心地擦拭着挂在脸上的泪水,“雨儿,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林嬷嬷做了错事,就该受到礼法的惩处。你父皇罚母后禁足,也是因为母后治下不严。你不用担心,过不了几天,等父皇气消了,母后就可以去朝露殿看你了。”
“真的吗?”太子哥哥身边的墨是告诉她,母后现在的处境很不好,柳妃娘娘的毒,是有人故意嫁祸给景阳宫的。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不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呢?
“没事的,孩子。”沐熙婉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慰道。“况且,你什么时候看到父皇会生母后的气?你想啊,如果父皇真的要罚母后,宫殿外的禁卫军就不会撤走了,对不对?”
是的,她好像从来没有看到父皇生母后的气,在她的视角里,父皇和母后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即便这么想,紫沐雨还是放心不下。“母后,雨儿就在景阳宫陪你好不好?”
“好。”沐熙婉没有拒绝,瞧着女儿懂事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宽慰。至于太子,从他懂事开始,便找人教他治国之法,为君之道。作为母子,却从未交心,她对他向来严格,教他恪守本分,明哲保身。由此看来,她的儿子,才是最像当今陛下的那个。
眼中闪过一丝怅惘,却很快消失不见。
作为储君,本该如此。
自古只有无情之人,才能坐稳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