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只是说了这句,而后也没有解释什么。
两人将喝醉的焱燚安顿好后,留了一张纸条,便回了药王谷。
听之早早地守在院子门口等着,知道他们在外面用过了晚饭,听之有些怏怏的,不过也只有一瞬,在看到楼岑给他带的小零嘴,心情立马见好。
洗漱之后,紫沂宸坐在屋子里,将银镯放在手心,指腹摩擦着内壁上的小字。
你若见到他,就将带离云城,永远不要再回来。
想起少年说的这番话,楼岑自小生活在药王谷,出谷的次数都寥寥无几,对他而言,云城怎会成为危险之地?难不成,与他的身世有关?
紫沂宸冷静地想着,冥幽前辈生前跟他提及过,他在悬崖之上救下的楼岑,那时他还在襁褓之中,体内的蛊毒也是那时被人种入的。
莫不是,他的家人就在云城?
那些想要他的命的人,也在云城!
紫沂宸将银镯收好,站起身,走出屋子,看向廊道左侧尽头的屋子,烛火未灭。抬起脚,朝着那间屋子走去。
“进来吧。”像是料到他会来找自已,少年端坐在桌前,对着门口的身影说道。
紫沂宸推开门,走进屋内。
“既然知道了我不是他,总不是来找我陪你睡觉的吧?”少年故意挑眉说道。
天知道,这段日子,他内心多忐忑。
被他这么一说,紫沂宸明显动作一滞,略尴尬地看了少年一眼,“你这张脸,是原本如此,还是用了换颜蛊?”
“你连换颜蛊都知道?”少年有些惊讶,自从皇帝禁蛊之后,云城内大多蛊师都被清除殆尽,剩下的,都是些半吊子的人。“他告诉你的?”
紫沂宸知道少年嘴里的他,便是楼岑。
紫沂宸点点头,“你让我将他带离云城,云城内,有对他威胁之人?”
何止云城,赤翎威胁到他的人,大有人在。
只是这句话,少年没有说出口。
而是反过来问紫沂宸,“你可知,他体内所中的蛊毒是什么?”
紫沂宸摇头,他只听冥幽前辈提起过,知道每逢月圆之夜,楼岑体内的蛊虫都会发作。
“冰魄蛊。”少年眸中带着些寒意,“那蛊唤作冰魄蛊,相传,此虫的虫卵被封在极寒之地,需要活人用体温将其周围的冰雪融化,然后再用心头血来滋养,养成期间,需要确保滋养虫卵的人活着。幼体会在九九八十一天后,破卵而出,幼体植入人体后,由生人滋养,一旦养成成体,便可控制人的心魄。在它成长期间,每逢月圆之夜,便会苏醒,开始啃噬人的精血,被中了冰魄蛊的人,每逢月圆之夜,行为便不再受控。”少年盯着紫沂宸的眼睛,冷冷地,“想必,你见过那时的他。”
冰魄蛊这般难得,谁会用此蛊来谋害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脸部紧绷,紫沂宸感受到胸口一阵一阵地疼痛,额头依稀看见汗液。
少年见状,搭上他的手,松开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确信你喜欢楼岑?”
紫沂宸不知他为何这般问,“此情不改。”
闻言,少年不语。
算了,他们之间的事,自已不便插手。
“说起来,这冰魄蛊与你们皇室颇有渊源。”少年见他神色严肃地盯着自已,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应该是你的祖父,传言他爱上了一名外域女子,想将女子留在宫中,可惜,襄王有情,神女无意。相较于爱情,那女子更爱自由。爱情的牢笼困不住她想离开的心,所以,在你祖父替她打造好爱的囚笼前,女子向他坦言,要离开赤翎,去探寻更广袤的天地。你猜如何?皇权被藐视,你祖父当然不乐意,即便是自已深爱的女子,他便派人前去北界,向狼族寻求养冰魄蛊的方法。一座城池换一个让女子永远待在自已身边的方法,最后,冰魄蛊养成,女子成功成了傀儡,死在了深宫里。所谓爱,真是可笑至极。”
听完少年的讲述,紫沂宸很是震惊,皇祖父爱慕外域女子的事,作为小辈,他们并未听闻。若是冰魄蛊出自皇宫,为何会来到云城,选择楼岑呢?
“你权当听故事吧。”少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说道,“你可知你娘亲与云城有何联系?”
紫沂宸想到蓝府那间屋内的画像,看向少年的眼神带着审视,“你到底是何身份?”
“不急,先听我说完。”少年坦然地接受着他的目光,“你娘亲原名蓝曦舞,是云城蓝家的大小姐,也就是现蓝家家主蓝曦夜的妹妹。”
紫沂宸尽力压制住内心的惊讶,继续听他说着。
“可惜,在她嫁给皇帝之后,便切断了与蓝家的一切联系。”少年对此,不作任何评价。
“传言,蓝曦舞天资绝色,与她相识的少年,无不为她倾倒。就连她的亲哥哥,都不例外。”不知为何,少年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漫上了一丝嘲讽。世间男子多薄幸,倾城绝色又如何,最后不还是落入俗套。
“放尊重些!”紫沂宸将茶盏重重地放回桌上。
“抱歉,言语有失。”少年道着歉,藏在心底的那股怒气,不知为何,竟没有控制住。“你若想找答案,上一趟卿凤山,找蓝曦夜当面问问,比在这里问我,要更准确些。”
说着,少年站起身,朝里间走去,和衣躺下。
紫沂宸见状,朝内室看了一眼,将烛火熄灭,走出屋子,关上门。
院外,月光洒下,微风轻抚,偶有鹊悦虫鸣。
紫沂宸站在院中,看着那轮圆月,在心里,将少年的话重新捋了一遍。
娘亲来自云城蓝家,无论是娘亲还是父皇,都未提起过。
栖舞宫内的密室,娘亲手写的信札,娘亲的死因,楼岑体内的冰魄蛊……谜团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迷雾中,看不清前路。
或许,如少年所说,他该去卿凤山一趟。
一夜未眠,待东方即白,紫沂宸才挪动着步子,对上刚起身,泛着迷糊的听之,“今日我要出谷一趟,你乖乖待在家里。”
“哦,好。”听之迷迷糊糊地应着。
卿凤山下,与紫沂宸同行的人有许多,大多是惊羡于蓝家的名声,也想借此机会,见识一下蓝家说的宝贝。
路上倒是热闹的很。
“小兄弟,瞧你年纪轻轻的样子,也是上卿凤山给蓝家公子治腿的?”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在弟子的搀扶下,往山上走着。瞧着紫沂宸的衣着打扮,一脸狐疑地问道。
“老人家切勿以貌取人,别看人家年纪轻,会的东西可不一定比你少。”另一个摇着蒲扇的白衣公子从听之身边走过,他若没有闻错,这位小公子的身上留着蛊王的气味,能驱使蛊王的,还能是个善茬?
“你?”老者被拂了面子,脸色不太好。
紫沂宸并不想与旁人发生冲突,解释道,“在下听闻蓝家盛名,此番就是去见见世面。”
白衣公子并未多言,继续往前走着。
“老先生,蓝家公子的腿,真如传言的那样么?”见老者的脸色缓和了些,一旁的男子探过头打听着。
“传言哪般?”老者挑着眉,摸了摸胡须,语气不善地说道,“蓝夫人为了坐实正室之位,害死了蓝家嫡长子,遭人嫉恨,导致蓝君陌被下了毒,致使一辈子站不起来?”
紫沂宸听了这番话,想起那夜与他交手的蓝君陌,并不像他们口中这般。
“传言莫非不实。”听得出老者语气里有些讽刺的意味。
“当然不是!”老者瞪了那人一眼,“懒得跟你们这些小辈叨叨!”
“这么高的山,不会要一步一步爬上去吧。”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山峰,不解地问道。
“无知小儿!”老者回头看了一眼他,“这卿凤山,是蓝家家宅所在地,自然不是那么轻易便能上的。瞧见那里的绳索没?”老者用手指了指挂在峭壁上的数十根绳索,“那便是通往蓝家唯一的路径。”
绝壁上的数十根绳索,显得寒气逼人。
若非有轻功傍身,谁也不敢妄言,能凭一已之力登上卿凤山。
对于通往卿凤山的路,紫沂宸已然熟悉,眼下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观望着他人是如何登顶的。
果然江湖中能人异士比比皆是。
只见扶着老者的弟子踏着微步,如履清风一般,踩着绳索,笔直而上。
老者拿起玉杖,也随之而上。
“在下也先行一步了。”白衣公子踮起脚,一跃而上,抓住铁链,顺着铁链消失在云雾之中。
紫沂宸见众人逐一登顶,这才施展轻功,跟在其后。
顺利登顶,入目便是一排极具云城特色的建筑,最前方是八根通天玉柱,左右各四根,每根玉柱上都盘着一条金龙,栩栩如生,金龙的眼睛以翠色宝石点缀,倒是气派得很。
玉柱的中央,是一大块平地,均铺满了大理石,一直通往蓝府的大门。
蓝家这架势,都比得上京都的皇亲国戚了。
就连沂王府,也没有如此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