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暗记?嘿嘿,”让杜赤忠没想到的是,英俊少年只是嘿嘿一笑,“本小道爷,只是夜晚无聊,和杜家主、牛寨首他们,约了来这荒郊野外吟风赏月,就被你拉住一顿乱侃,真是扫兴。”
“呃……好个臭小子,你别得意得太早,”杜赤忠恶狠狠道,“那幽灵客,可不是你能得罪的人;就怕你有命抓我,没命回去!”
“说得好!”张狂云眼神一寒道,“你不提醒,我还没想到,如果把你这张嘴给封上,我这归途应该安全许多吧。”
杜苍风在旁一听,忙想命人在杜赤忠嘴里塞上布团,却没想到,张狂云拂袖一挥,便从旁边草丛中,飞起一团臭泥,无巧不巧地塞在杜赤忠的嘴中。
不仅如此,杜苍风这时好像还看到,这少年道人左眼之中,忽然一抹湛蓝寒光一闪,再看那杜赤忠时,那张嘴已经和那团臭泥一起,被一片寒冰给冰封了。
见张狂云如此手段,杜苍风等人,全都心中凛然。
这一刻,他们不仅暗自称赞张狂云,心目中那玄灵宗的形象,也变得无比高大。
不过,那位曾给杜苍风出了大力的玄灵宗大师兄,这时候在他心目中的评价,却往下狂掉:“孟惊鸿啊孟惊鸿,你可真不厚道;本来花大价钱请你们来,还以为你们很卖力,可和你们这个小师弟一比,却差远了!”“是,他的法力可能不如你,人手也单薄,只有个花瓶一样的小师妹跟随,哪像你前呼后拥多神气?可人家能成事儿啊!”“他不用蛮力,只用巧计,就把这隐藏极深的禽兽败类,给揪出来了!”“如果不是他,这时候我还和你们混在一起呢;那奔牛寨啊,也早就屠过了!”想到这里,杜家主忽然脸色煞白:“哎呀!要是真这么做了,今后真相大白,我杜苍风哪还有脸在这丽川城立足?!”“呃,不对!这哪是不能立足的事?犯下滔天大错,造下无边血债,以我杜苍风的为人和声名,怎么只是一走了之的事?肯定得以死谢罪啊!”“哎!你个孟惊鸿,真是害人不浅呐!”饶是杜苍风为人不错,这时候也多多少少犯了大多数人容易犯的错误——那就是在真正后果很严重的错误面前,本能地就想把主要责任,推给他人……
本来所有人,都觉得这桩风波,已经到此为止。
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们以为自己所看到的,已经是真相的全部。
但很不幸,并不是。
押解着杜赤忠,就在距离北城门还有五六里地时,却忽然从北城驿道两边的荒草里,跃出了四十来个人!
这些突然冲出之人,都穿着深色的夜行衣,不少还蒙着面罩,一看便不是什么善类;他们狂呼乱喝,不仅手中刀剑闪耀,各种凶猛的法术符咒灵光闪烁,朝张狂云这行人头顶笼罩攻来!
见他们出现,本来半死不活跟条死鱼似的杜赤忠,也顿时精神大振,放声大吼道:“各位英雄好汉,今晚给我杜某卯足了劲儿杀!”
本来就大概猜出怎么回事,一听杜赤忠这么叫唤,众人顿时就全都会意。
他们也来不及废话,无论是杜苍风带来的好手,还是和牛骓一起来的奔牛寨青壮,也各发一声喊,冲上去和那些杜赤忠收买的江湖人,杀在了一起。
杜家族长杜苍风,并没着急上前迎敌。
“败类!奸贼!”他一脸怒气,狠狠地踢了杜赤忠几脚,“你果然狡诈,竟还留了后手!我还真是瞎了眼,怎么早没把你这贱人贼子给揪出来,还给你在丽川城中做生意,多行方便!”
看来这位杜家第一人是真的生气了;踢完了还不解气,他又提着那把雪亮的缅刀,一边在杜赤忠脖子边比划不已,一边恶狠狠地喝道:“贼贱厮,你就不怕老子现在一刀宰了你?”
“怕,但不担心。”被杜苍风重重地踢了几脚,杜赤忠痛得直抽气,但那张胖脸上,却依然挤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昏暗的月光中,他阴恻恻地说道:“杜老儿,你在族中作威作福惯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好啊,现在就杀了我啊。但在你心中,这算是便宜我了吧?按你这古板做派,肯定是想把我提到本家宗祠列祖列宗牌位前,申明罪状,再三刀六洞,尽情炮制我吧?所以我说,你不会杀我。”
“再说了,杜老贼,不怕告诉你,来之前我就跟这些好汉说过了,能救下我最好,救不出去,也要把杀我的仇人通通杀光,事后自会有人给他们两倍的报酬!”
说此话时,杜赤忠理直气壮,一脸的有恃无恐。
到这时,杜赤忠这张脸,在杜苍风的眼中,可恶丑陋程度,已达到巅峰,他心中的杀意,也达到了巅峰。
不过越是这时,他的情绪,却越发平静下来。
杜苍风,不愧为在丽川城中跺一跺脚震动全城的大人物。纵然杀意难平,他却依旧屈从了理智。
“等解决了这群鼠辈,回头看我怎么消遣你!”恶狠狠说了这么一句,他便朝那些正在努力对敌的杜家好手们叫道:“小的们,你们也听到了,杜赤忠这贼贱人欺上灭祖,正是人神共愤,大伙儿别再藏着掖着了,杀啊!灭了他们,回头我杜苍风都有厚赏!”
一听此言,本就气愤杜赤忠恶行的杜家护院家丁,更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武术高的各举刀剑,法术强的灵术急施,和这群助纣为虐的江湖凶人斗在了一处。
可以看得出,杜赤忠这么嚣张,不是没原因的。
他埋下的这个伏笔,显然是用很多钱堆起来的,不仅这些江湖客都拿着上好的兵器,那些法宝符咒也跟不要钱似的狂挥乱舞。
用现在被牢牢看管着的杜赤忠,那句冷言冷语来说,就是这些人无论身手还是装备,比皇家侍卫都还要厉害。
不过即使如此,杜苍风这边,也不用太担心。
张狂云和白冰岚,这两个玄灵宗来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即使张狂云在门派中不算什么,但毕竟身为天下第三道门的弟子,放到外面跟这些江湖客对敌,那还是不成问题。
更何况,张狂云在派中的边缘地位,某种程度,也是他刻意低调而为;每次下山到外面捉妖,他可是智计百出,哪怕用上美人计,基本到最后都能得手而回。
至于白冰岚更不用说了。
身为天狐公主,她一身配得起涂山国公主身份的妖力灵力,正在慢慢恢复;即使刻意隐藏,但变换个花样,包装以玄灵法术,对付这些不识货的江湖人,还是没多大的问题。
说到底,就是嚣张的杜赤忠,没有真正想清楚一件事:
真正的高手,是光靠钱能砸过来的吗?
这些人能为杜赤忠所用,本身就很说明了问题。
所以,刚开始还打得个出其不意,但没多久之后,这群黑衣江湖人的攻势,便明显放缓了。
不仅攻势不济,他们倒下来的人还越来越多,本来乱哄哄跟一窝蜂似的伏击者,渐渐却变得稀稀拉拉了。
反观杜苍风这边,除了伤了几个确实武功不济的护院家丁,也就是几个凭着一勇之力的奔牛寨青壮妖族,不慎被对方杀伤了。
见此情景,本来信心十足的杜赤忠,眼中恐惧之色渐浓。
不过,他却还没有放弃。
他那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看,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但很快,他就变得绝望。
因为场中他最闲,所以还是他最先看到,从西南方的夜色中,一群身穿道袍之人,正纵跃如飞,朝这边飘然而来。
“玄灵宗?孟惊鸿?”
当能看清这群人的脸面时,杜赤忠惊呼出声,并一跤瘫倒在地,整个人软瘫如泥。
他彻底绝望了。
杜苍风请来的玄灵宗生力军到了,他还能有什么盼头呢?
这时候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刚才要耍小聪明,帮杜苍风剖明利害;早知道如此,用言语激怒他,让他一刀杀了自己,岂不是更加痛快?
见孟惊鸿等人过来,杜苍风自是大喜。
他一边杀敌,一边大叫道:“孟真人,来得正及时!赶快把这些宵小之徒剿灭,杜某必有重酬!”
“杜兄哪里话。”孟惊鸿优雅地摆摆手,“惩奸除恶,乃是我道门应有之义,岂会计较区区金银?杜兄只需按之前所说,捐助我玄灵道门香火钱就行。”
“孟真人真是义薄云天!”杜苍风十分感动,也不再多言,当下和士气大盛的杜家家丁,朝对面席卷杀去。
见孟惊鸿率一帮师兄弟赶到,张狂云也是心中大定。
虽然跟大师兄有过节,但那只是私怨;现在大敌当前,有了孟惊鸿这一股生力军,自己这一方便再也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到现在为止,那些幽灵客也没现身;否则以现在己方的强盛势力,正是捉拿一两个幽灵客活口的最佳时机。
心里转着念头,他便下意识地朝对面只剩下二十来个的江湖客看去。
他现在真诚地希望,这群人当中,隐藏着幽灵客的奸细。
一番伏击战,打到这时候,已是一片乱战;那些江湖人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这等明显的败局之前,却反而更加奋勇向前,和对手混战在一起。
一旦这群江湖悍匪摆出一副不要命的姿态,战局顿时扭转;虽说未必能反败为胜,但至少想象中一边倒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见他们这般表现,张狂云心中不解:“奇怪,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都这时候了,不想着跑,怎么还冲上来近战了?”
“这些江湖人,我也不是没见识过,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讲道义了?”
疑惑之时,他的眼角余光,偶然扫到远处孟惊鸿那些同门。
忽然间,张狂云有些懂了。
“我明白了,这些人,敢来南疆收钱杀人,也都是经过腥风血雨的老江湖了;他们一定看出,来了玄灵宗这些擅长隔空法术的道人,想跑估计是跑不掉了。这样还不如冲杀上前,和我们搅在一起,孟惊鸿那些人反而不好下手了。”
想到这里,张狂云冷笑一声,想道:“这些助纣为虐、满手血腥的江湖败类,有小爷在这里,岂能让你们如意算盘打成?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咱玄灵宗的道爷,也有不怕近战的!”
心中这般想时,他也不再顾及什么隐藏实力了,伏羲灵力暗运,顿时手中那把造型古朴的火精剑,发出一阵彤红色的光芒,就好似手中拿的不是一把金属刀剑,而是挥舞着一支火炬!
但这又不是一般的火炬,至少那光芒,十分神秘特别,绝不是人间寻常能见的红色光线:
它晶莹,闪亮,灵透,随着张狂云的挥动,正在夜空留下赤霞般的璀丽残影。
不仅光影神丽,发出这丹红灵光的古剑,那材质也好像不是金铁,而是某种神异的水晶宝石铸就,那舞动之间,晶光闪烁,红焰吞吐,似火瀑流光,又好似星耀日冕。
看见这神异之状,众人便知,虽然少年的宝剑上发出的,并非实际的火焰,但却明显比真正的火焰,蕴含了更强大的力量!
见得如此,众人自是惊诧不已,那立在远处随手挥发法术的孟惊鸿,更是瞳孔一缩,目光极为锐利地盯着张狂云手中这把奇剑。
他在盯着这把红光四溢的宝剑,对面那阵营中,却也有个身形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在盯着张狂云手中的宝剑。
其实,在这个年代,像张狂云这种能发异光的宝剑,倒也不算稀奇。
只要剑器有一定来历,又或是自身品质不凡,达到“名剑有灵”的程度,基本都能发出点奇光。
更何况,一般能拥有这种档次宝剑的人,不可能一点法术都不会;于是再辅以五行五灵各种法术,特别是契合宝剑特质属性的法术,施加在宝剑上时,便能让宝剑发出各种光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