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赵琳进宫的时候,皇后还会问“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现在也不问了,拉着赵琳坐下就开始聊。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府里的人伺候的不好。”
皇后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赵琳的风评不好,她担心侯府又出了这么多事,底下人对赵琳阳奉阴违。
皇后没有妹妹,所以对姨母家的三个妹妹,格外稀罕,当初还在王府时,就对她们几个十分疼惜,尤其是对赵琳。
赵琳也稍稍热切地回应,毕竟她还在热孝,不宜太开心。
“劳娘娘记挂,是天气热了,胃口不好,吃的少了而已。”
赵琳虽然语气说的轻飘飘,但皇后听在心里是直叹气。
外面的那些事刚一出来的时候,皇后就想过,干脆直接出手处置了那个孽障。
要不然就算叶承玚袭了爵,也要处处威慑限制他 ,务必让赵琳做个舒心自在老夫人。
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表姨母,她还是大齐的皇后。
赵琳自出事以来,也没进宫一趟,皇后还是要顾及她的面子,不好随意发落了叶承玚。
但赵琳今日进宫一定是有事的,皇后心下打算着,等会儿不管赵琳说什么她都要答应了去。
便是赵琳今日不来,皇后也打算挑个日子叫她进宫来说的。
赵琳也确实应皇后所想有事情要办,两个人都记挂着同一件事,也就没有多寒暄。
“娘娘,臣妇有一事相求。”
“你说,不管是什么,我都竭力去办。”
在平阳侯府门口的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皇后自然也知道了。
皇后贵为一国之母,自然不能随便动手,但如今赵琳进宫来做苦主,那她能做的可就多了。
谁知道赵琳突然起身跪下了,皇后一看这架势,便赶忙要过来扶她。
赵琳所求,事关前朝,不敢礼数不周,便抢在皇后动作之前开口:“娘娘,让臣妇把话说完。”
皇后只好按住不动,赵琳这才娓娓道来。
“皇后娘娘,侯爷为大齐战死,死得其所,臣妇应该带着孩子,秉承遗志,好好过活。”
“然世子德行有亏,有负厚望;殃及手足,不仁不义;孝期有子,是为有悖人伦。”
“世子叶承玚实难堪大任,臣妇恳求废除叶承玚世子之位。”
皇后不知道赵琳心里怎么想,但见态度平静,语气不见丝毫波澜,便知道赵琳是认真的。
皇后只用一息就接受了赵琳的提议,甚至比赵琳更平静。
世子废了,那就再立一个,反正她妹妹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皇后最初想到的办法里,也有废世子这一条,只不过担心赵琳不同意,一开始就舍弃了。
谁曾想,叶西洲去世这场变故,让赵琳变了不少,皇后一边觉得欣慰,一边觉得心疼。
原本她还担心,赵琳要还是以前那般不在乎的性子,叶西洲死后她和孩子要吃不少亏。
如今见赵琳开了窍,自已愿意立起来,当下也不劝,直接让人去通知皇帝。
更是怕赵琳反悔,趁着皇帝没来的时候,赶紧给她洗脑。
赵琳原本以为,皇后至少会劝她三思,谁知道会这么给力。
不仅给她洗脑废世子的好处,甚至都想到了要挑哪个孩子做新世子才最稳妥,看得赵琳有点哭笑不得。
自赵琳进宫伊始,皇帝就一直盯着,凤仪宫差人去请没多久,皇帝就到了。
赵琳跟在皇后身边行过礼,就安安静静坐在皇后下首,听着帝后闲话家常。
皇帝年号景平,又称“景平帝”,以“仁义”施政,叶西洲可谓是他的心腹爱将。
所以,心爱臣子的身后事搞得这么乌烟瘴气,景平帝与叶西洲君臣相谐却没有一点表示,这不得不让赵琳觉得很奇怪 。
除非,叶西洲的死另有隐情。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尸骨无存这个说法,可太容易做文章了。
赵琳心里有了怀疑就会开始猜测,有了猜测就要去一一验证,今天进宫就是她验证猜测中的一环。
没过多久,话题被皇后娘娘引到叶承玚身上。
景平帝听罢,沉吟片刻。
“平阳侯府突遭变故,世子难免会伤心出错,也算是情有可原,日后夫人要对其多加引导。”
赵琳听罢,把刚刚和皇后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末了,起身叩首:“此子败坏门风,臣妇恳请陛下允准,废去叶承玚世子之位。”
景平帝坐在上位,静默不语,半晌后提醒赵琳。
“平阳侯夫人,你可知道叶承玚是平阳侯最寄予厚望的孩子,若他有知,未必会愿意这样。”
景平帝这话的意思是京中有传言,你们夫妻二人不和,你要废世子,难保不会有私心。
叶西洲是景平帝的心腹爱将,但赵琳不是。
在一些大小事上,景平帝都是会偏向臣子的,而不是臣子们的夫人。
所以景平帝的意思很明显:朕不会同意废世子的。
赵琳跪在地上,叩首不起:“请陛下做主。”
赵琳的意思也很明显:老子今天就是要废了他。
景平帝对赵琳的不识抬举有些薄怒,但一般人还看不出来景平帝生气了。
皇后与他朝夕相处,自然是清楚景平帝的脾气的,正是因为清楚,才胆战心惊。
皇后给景平帝端了杯茶放他手边,小心地给赵琳帮腔。
“平阳侯马革裹尸,是我大齐的功臣,您念及他的忠心对其子嗣多有宽容,可这样的不孝子,实在不配您为其劳心劳力。”
“倘若平阳侯泉下有知,相必也感念陛下,您对他关怀备至,不惜自降身份替他处置了不孝子。”
赵琳对着地板眨了眨眼:说话的艺术啊!
皇后娘娘如此给力,赵琳也是十分上道。
“陛下,侯府不止臣妇一个人,倘若他日后依然我行我素,那侯府该何去何从?”
“臣妇也不止叶承玚一个孩子,若他袭爵之后反而记恨在心,那臣妇其他的孩子要怎么办?”
“侯爷对叶承玚寄予多少厚望,没有人比臣妇更清楚,可侯爷对其他孩子有多么舐犊情深,也没有人比臣妇更清楚。”
“臣妇与侯爷成婚一十八年,臣妇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倘若他知晓叶承玚所为,必然是在当日就处置了他,断不会容臣妇,将他撵出去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