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宁安丝毫没有占下风,她还是心中闷气,午膳只用了几口。消息传到宁王耳中时,宁王正陪在皇上身边,听他说前朝的一些事。
“你今日为何事同夏侯宁朗争吵?”皇上拉着宁王,一同坐到了龙椅上,堆满了奏折的檀木桌,长椅上均是龙纹,便是坐垫,所绣的图案也是龙纹。初看还好,看得久了,便也不觉得如何了。“宁朗那孩子,同你一样,有能力有野心。”他看着宁王,“你娘当年定要你娶了宁安,除了宁安八字极好,能旺你之外,还因,她能牵制住宁朗。”
宁王不解,他与宁朗也算是认识多年了,他知道宁朗是什么人,宁朗也知道他是什么人。他们明面上,是姻亲,实则两人早在宁安嫁入宁王府便有了合作。
人和人的关系真的很奇怪,他与宁朗互相防备,互不信任,却能够一明一暗,合作多年。他不曾完全信任宁安,对她也有着防备,却一日比一日喜欢她。他不信任父皇,防备着父皇,父子关系却一直融洽。
皇上伸手,挥退了伺候在身边的人,“说起来,宁朗也不是个东西。”他看着宁王,轻哼一声,“真要算起来,宁朗并非你的妻兄,而是你的妻父。”
宁朗十一二岁就跟着父亲去军营了,比起夏侯府,军营更像是他的家。“养兵需要军饷高,军粮多,士兵为国拼命,总不能委屈了他们,让他们无米粮银钱养家。可是当时国库空虚,便下了一个诏令,允许军营向商户借贷,借贷的银钱日后从税收中抵扣,或者是待国库充盈了,由国库偿还。”说是借,其实就是要求商户捐赠。真要不还了,商户还能上告到京城,让皇上还钱吗。
皇上想了想,“我记得那一年宁朗只有十五岁。”别的军营将领都知道朝廷的诏令是为空,他偏偏信了,他开始忙碌从商户中借军饷之事,也是因此结识了靖王妃。
便是宁王如此会藏情绪心思的人,听闻后也震惊不已。“靖王可知道?”
皇上点头,“知道。”知道他的王妃未出嫁前有一个相好,知道他的王妃与这个相好生下过一个女儿。他看着宁王,“这些,都是你娘跟我说的。”当年夏侯夫人确实有孕了,只是她年岁不小了,最后的两胎,都没保住,胎死腹中。而宁朗,便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已的女儿,变成了自已的妹妹。
“等等,两胎没保住?那宁青——”
皇上点点头,“宁青也是宁朗的儿子。”宁朗长得好,又在军中任职,面容长的好,身体强健,体型健美,武强文亦好,很得女子青睐。“当年靖王的婚事是先帝赐婚,退不了,宁朗便将孩子抱回去,夏侯夫人为了保住姑娘家的名声,便将孙女认作了女儿。”此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你娘知道这些,是在夏候夫人去世之前,她与夫人谈论宁安与你的婚事,宁朗不知怎么知道了,反应特别大,为此还同夏侯夫人吵了一架。你娘见夏侯夫人伤心难过,宽慰之下,夏侯夫人才将这些告诉了她。”
皇上伸手拍了拍他,调笑道,“所以你也收收你的脾气,对宁朗客气一些。他要是真认真起来,你还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岳父。”
所幸,靖王妃坦率,不愿意欺瞒靖王,靖王看中的是她的品性,对于她无媒苟合、产子一事,也只是心中不悦,并没有大加指责。后来夫妻两人,倒也和睦。靖王自出娘胎,身体便极其弱,无法生育,一直想着要将靖王妃所生的女儿接回来抚养,可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
“那对玉环,是宁朗与靖王妃的定情信物,也是靖王妃娘家的传家之物。”
夏侯夫人死后,靖王与靖王妃原是准备进京,将宁安接走的,可还没出宁州,便有一个人拿着玉环找去了。“我记得也就是隔年吧,靖王就上了奏,说是收了一个养女,要为养女讨封。”他还差人去看了,靖王妃对那个养女极好,他还感到奇怪,如今想来,一切都明白了。
在夏侯府中伺候的厨娘听到了夏侯夫人与宁朗的争吵,知道了宁安的身世,也知道了宁安的生母是如今的靖王妃,便偷了宁安的玉环,不远千里去宁州认亲。
“只凭玉环便认下了?”
皇上看着她,“不,靖王妃的女儿,生来后腰便有一块青紫胎记,似祥云。左胸口还有一点红痣。”养女虽然住进了靖王府,这么多年却不曾让靖王妃看过身体,靖王妃心中有疑惑,便也没有强求公主之封,只要了一个河钰郡主的封。公主与郡主,一字之差,待遇确是天差地别。公主有封地,有俸禄,甚至有自已的护卫队,而郡主,不过是一个虚名。“宁王妃可有这两样胎记?”
宁王点头,“有的。”左胸的红痣,他曾经无数次倾倒的舔在上面,腰后的紫云,也曾怜爱的亲了无数次。
“你以为靖王为何要在我宴请宁朗时,带着养女而来?”为的便是要让宁朗认一认。“便是没有雍王婚仪时你的玉环摔碎,宁安将她的平安环给你,靖王与靖王妃也会找机会让宁朗认一认。”
说完宁朗的事,皇上又同宁王说了说边防布控之事。他喝了一口茶,眉头紧紧皱起,“大长公主后日入京。”他面上不悦,“她如何嚣张跋扈,如何霸道你是知道的,看好了小安,别让她受了无妄之灾。”他轻轻拍了拍宁王的手,“我还等着你们给我生孙子呢。”
“她来做什么?”宁王沉下了脸。
“来帮皇后。”大长公主与皇后一贯交好,或者说皇后将她哄的很好,若有什么她自已不愿意动手的腌臜事,便会挑唆脾气暴躁的大长公主。“她归京倒是无妨,只怕她此次回来是有目的。”大长公主的城池在周,她是周城的城主。周城靠近边塞,生活本就不好,加之大长公主是个暴君,更是民不聊生。
“有何目的?”
“阳时阳日阳月阳年,五行俱全的女子心头血。”
大长公主为美貌,一练丹药,二寻各种民间术法。曾经屠杀孕妇,只为取鲜活胞衣,捣成肉泥,敷抹全身。弹劾大长公主的奏折堆了一房间了,可他处置不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凭着先帝的免死金牌,尚方宝剑作恶不断。
“我也曾派兵缴杀,可她抓了周城百姓的家人,让他们以肉身抵挡,士兵若要进城,便要先斩杀百姓。”久而久之,大长公主便明白了,比起免死金牌、尚方宝剑,百姓才是她真正的免死金牌。她每年都会要求手下清点周城人数,不允许他们离开,将百姓当作她的玩物、盾牌。“我也曾派人暗杀,可是她太警觉了,屡次失败。”
宁王面露狠厉,“小安的八字,她如何得知?”
皇上轻哼一声,“我已经让长松严查宫内的人了,你保护好小安。”若非后宫有薛氏一族的人同谋,大长公主又如何知道皇后被禁足,宁安是她找了多年的至阳五行俱全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