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快到了,副将张付抓出来个浑身脏兮兮的看不清容貌的小个子,被带到羌芜面前跪下来,张嘴就对着她哭起来。
“小姐,我是咩咩啊。”
羌芜心跳如雷,不顾脏污将她搀扶住,原来一路上咩咩都悄悄跟着,从小路害怕被人发现,糊了泥巴装做一路的流民跟着他们。
连着走了这么些天,脚上血痕累累,还好只是一路身体上吃了些苦头,瘦了不少,没遇见什么危险。羌芜怜她可怜,知她忠心,亲自为她洗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咩咩心疼小姐,和她抱头痛哭。
原本以为会出什么奇迹,但是现实就是羌芜带着一行人早就被敌军发现了,她错了,孤身来到敌营,没有援助,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一行人被杀了个干净,副将杨付带着他们到处逃窜,还是被敌军发现了。
“咩咩,咱俩缘分算是尽了,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没让你享几天福,如今只能这样了。”她边哭边在咩咩脸上抹了黑灰,揉乱了她的头发,最后抱了抱她,让杨付带她走。“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家人,我的好妹妹咩咩。你喜欢羊,所以我叫你咩咩,没有问过你喜不喜欢,你以后就别叫小羊了,你跟着杨付走,以后你叫什么就叫什么。”
咩咩摇头,舍不得羌芜,羌芜早和杨付说了,现在真的已经穷途末路了。与其三个人都死,倒不如让还有力气的杨付带着咩咩逃出去。
“一切都是我愿意的,我不能让我父兄死在这里,没人收尸,咩咩我就托付给你了。我们不能都死了,你答应我,像照顾妹妹一般的照顾她!”
说完她不顾咩咩的拉扯,毅然跑出去引开追兵了。
她被抓了,士兵见她生的貌美,本欲凌辱,但他们的王路过救了她。但这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是堕入魔窟的开始。
王将其带回王宫,父兄用上刑法来逼迫她嫁给他,但羌芜不愿,袖中箭射瞎了王的眼睛。
王大怒,命令第二日午时将她父兄斩首,万幸,行刑之日被公子瑜救下。
援兵终于到了。
原来父兄被擒住,但没有,他带着一万精锐找了掩体在山中驻扎多时,派出去的探子查出她不日来到了敌国。眼下确实不能在躲了,趁此好机会,救了她父兄两人是最好的时机。
“傻子,谁让你来的,不是白白送死吗?”连日来担惊受怕,在那日被救下之后,她撑不住晕了过去。
想想那日确实凶险,这边她父兄将要被斩首之时,他一箭射杀了刽子手,随后一众精锐弓箭手包抄了法场,救了他们。
这边在王宫造了一场乱子,抓了五千只田鼠丢到王的宫里,趁着大乱在宫中放了一把火,救下了她。
这几日,他精心布置,不眠不休,为了就是救下他们。
“我......”面对他的质问,羌芜说不出话来了,后又被他抱在怀里,细细的问了好多遍,问她有没有事,直到羌芜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日救她之时,王瞎了一只眼睛,白色的布流出血来,看着她被带走的时候又被公子瑜一箭射杀,跌进了火海里。
他死了,只是临死前那只完好的眼死死的盯着她,让她现在心里还不安宁。她闭上眼,在公子瑜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回家了,打了胜仗,父兄还有公子瑜都没有死。她是高兴的,一路上都是温柔愉悦的笑意面对着亲人,只是咩咩被杨付带走了,派人沿路去找了,希望这丫头平安,她如是在心里想着。
没想到来时沉重,回时却是开心的,马车外虽然黄沙漫天,但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让人身子都充盈着一股轻快之气。
公子瑜眼见到如此,眉眼间也是一种洋溢着怡然自得的表情,一行人就这么顺利的回到了幻国。
之前王宫门口,羌芜那般言辞,冲撞了王和王后,心生了嫌隙。然其父兄却有军功,也不得阻止他二人的婚事。只怕是,以后入了王宫,便真的不能这般自由了。公子瑜却安慰她,婚后他二人自是要搬出去住的,总不能一直住在王宫里,之前还在王宫,是因为那时他还年幼,现在要成婚了,自然是个大人了。
羌芜虽心有忐忑,但也应了,如此便这样吧,成为他的太子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婚期又重新定在了秋日,那天是个好日子,刚好也是个收获秋梨的节气,想必到时候梨园里黄澄橙一片,不知道那个时候“羌芜居”会不会建好,那时,一定会是个很美好的日子吧。
他们都沉浸在幸福,和对即将到来的婚期期待着,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
然而,过了八月,梨子挂满枝头,逐渐被染了橙黄的时候,羌芜突然做起了一个噩梦。梦见敌国的王来找她索命了,王穿着一身冕服,王冠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缠绕着白色纱布上渗透出血来,她看着他发不出一丝声响来。
王伸手掐住她的喉咙,她挣扎着想要逃开,慌乱间扯掉了王的纱布,她惊恐的看见那个原本有着眼珠的眼眶,此刻是一个血红的窟窿。
不要,走开。她挣扎着,拔下发簪刺向了他另外一只眼睛......
尖叫一声,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又做起这个梦了,下月初九就是婚期了。从入了八月以来,已经连续半个月都是同一个梦。
她不是迷信的人,但一连半月的噩梦让她精神不济,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不成婚就好了。但公子瑜对她太好太好,他们一定会是能共赴白头的人。
她其实有时候只是对婚事不安,并没有把噩梦和现实连接在一块来。
然而当看见公子瑜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已好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该震惊的,该哭泣,该怒吼,该大喊,该痛哭流涕。但是,为什么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那颗头颅,两日前他们还相拥在一块,诉说着“羌芜居”应该健成什么样了,现在为什么就被挂在这里,由着乌黑脏污的苍蝇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