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瘸子敲门的时候，沈大全正在做小木凳，之前的那把前后腿都磨得不一样了，有时候一坐下，还摔一个大屁墩儿，怪丢人的。
该淘汰了，这样想着，沈大全干活的力气更足了。
当然，现在的惯用手是左手，一开始让沈大全有些难以适应。
不过孰能生巧，沈大全正在努力适应、努力磨合。
“沈大全！你在家吗！”
王瘸子一手扶着门框，另一个手端着拐棍哐哐敲院门。
木头门发出闷响，还掉下来不少木屑，灰飞了满地。
沈大全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前院去张望，发现王瘸子站在外面。
“你有啥事儿？”沈大全有些疑惑，自已平时跟王瘸子可没有什么往来。
“沈大全，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王瘸子扯着嗓子，声音跟破风箱似的，“你给我开开门啊！”
“王瘸子，耍酒疯上别人家。”
沈大全听王瘸子这个语气，有些来者不善，但他现在可不是从前那个窝囊的老好人沈大全了。
他学会了拒绝。
“你儿子把我打了！我现在浑身难受！你说咋办？”
一听王瘸子这么说，沈大全愣了，他走到院门口，打开半扇门。
“真的是我家小年，不是沈安才？”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是沈安才，我还能分不清吗？”王瘸子用拐棍撑开门，二话不说就挤了进来。
“沈展年，浓眉大眼的那个，不是沈安才那个溜肩的小混子。”
沈大全盯着王瘸子，似乎想确认这话的真实性有多少。
王瘸子一点也不怕，跟沈大全对视，“咋的，沈大全，你还想赖账啊？”
“不是我赖账，而是我家小年干不出这样的事儿。”
对于沈展年，沈大全是无限相信坚决维护的，自已养出来的孩子他能不知道是什么脾气秉性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沈展年真的打了王瘸子，那也是有原因的。
沈展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手。
“那我告诉你，你等他回来，咱们当面对峙。”
王瘸子说完，就往屋里走，还很大言不惭地说：“沈大全，给我倒点水，我要糖水。”
“糖水没有，凉白开爱喝不喝。”
沈展年回到家，看到王瘸子横在炕上，而父亲正在扫地。
“小年，你回来了，你王叔说你打他，真有这事儿吗？”
沈大全这时候的语气，仍然是难以置信的。
沈展年的瞳孔晃了晃，喉结滚动了一下，而后看着王瘸子，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你说啥呢？”王瘸子一下子从炕上起来了，扒拉着自已的拐棍，很着急的样子。
“不是，你咋睁眼说瞎话呢，昨天你在我家门口，咱俩碰上之后，我就昏过去了，不是你能是谁？”
沈展年很冷静，“王叔，您昨天在哪儿晕的，早上在哪儿醒的？”
王瘸子眼神往上瞟，似乎在想昨天的细节，过了一会儿才说：“院门口啊，早上...在院子里醒的。”
“那您昨天喝酒了吗？”
王瘸子有点心虚，用手扶了一下拐棍，“喝了...”
“那么有人看见我在您家门口打您的事情，可以作证吗？”
沈展年的思路清晰，一本正经，完全没有紧张的意思。
“你这孩子！”王瘸子的语调变高了，脸也涨得通红，“哪有人啊，我家那院子那么偏！平时谁会去啊！”
沈展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王叔，我昨天看电影去了，根本没去您家，您肯定是喝多了，认错人。”
听了这话，王瘸子忍不住上前，抬头抓住沈展年的衣领子。
他气急败坏，唾沫星子横飞，“你这野种！就是你打我了！你咋不承认呢！”
沈展年没有生气，无奈地笑着，把王瘸子的手扒拉开。
“王叔，您来我家闹事儿，我跟我爸都够客气了，招待也招待了，您不会打算在这儿吃饭吧？”
“你！你！你个兔崽子！我！”
王瘸子气得够呛，整个人都在发抖，沈大全冷眼看着，没有像以前一样当和事佬。
等王瘸子平复过来，沈大全才开口，“王瘸子，走吧，我们爷俩还得吃饭呢。”
王瘸子骂骂咧咧，愤然离去。
等人走了，沈大全看着沈展年，才说：“小年，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沈展年不想让父亲担心，想要隐瞒下去，但还没等开口，沈大全就又说了。
“我是你爸，还能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假的吗？你昨天到底为什么把王瘸子打了？”
沈展年咽了咽口水，纠结着开口，“也不是打了...就是...爸，这事儿您能不能别问，反正我肯定没做坏事儿。”
沈大全叹了口气，坐在炕上，“小年啊，你大了，爸不能什么事儿都管，但是爸怕你把路走偏了。”
“不会的，爸，您相信我。”
沈展年的眼神真诚，带着些恳切，沈大全没办法对儿子说重话。
儿子一向知道分寸，反而是王瘸子到处招猫逗狗惹人厌烦，沈大全想，就算王瘸子挨打，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沈安才嘴里叼着根剔牙的木棍，看着那边走过来的姜竹溪。
旁边的人催他，“安子，你干啥呢？还不快点搬？”
“催什么催，你着急投胎啊？”
沈安才啐了一口，把木棍吐出去，而后盯着姜竹溪。
上次这女人说事成了给自已结账，现在还没给另一半钱呢。
之前姜竹溪警告过沈安才，她不去找，沈安才不能主动找她。
当时这女人恶狠狠的眼神，沈安才现在还记得，所以没有去找。
但是姜竹溪没信儿了，这就让沈安才不爽了。
那天被沈展年扔到院子里，沈安才趴着睡了不知道多久，沈大发夫妇看完电影回来，才给他捞起来。
当时沈安才脸上身上全是土，样子狼狈不堪，而且一股酒味儿，被李芬芳狠狠骂了一顿。
现在想来，沈安才还憋着一口气呢。
姜竹溪看到了沈安才，但是只扫了一眼，而后就跟没看见似的，干着她自已的活儿。
眼见着姜竹溪等人要离开了，沈安才放下手里的砖头，急吼吼跑到门口，大喊了一句。
“姜竹溪，你给我站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