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姜寻茉通过一番对台词表现的苦练,几日后的拍摄过程变得顺利了许多。
孙导看见了她明显的进步,也就没有再提换人一事。
今天的拍摄地还在四合院。
前情是小逸和尧小光两人商量着给小逸的奶奶过生日。
放学后小逸回家准备惊喜,尧小光负责去蛋糕店拿蛋糕。
在店里,她看见了夏亦天和他新交的女朋友在一起挑选面包。
还处于暗恋阶段的尧小光心里难受万分。
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被人抢占了先机。
夏亦天向女友介绍她,说这是邻居家的妹妹。
穿着校服的尧小光拿起蛋糕就走了,满脑子都是那句“邻居家的妹妹”。
四合院里有她的两场戏。
一场戏,是全院的人为奶奶庆生,夏亦天把女朋友也带了过来。
女朋友看到了夏亦天的成长环境,心中嫌弃小院破旧,于是熄灯吹蜡烛的时候,她丢下夏亦天独自离开了。
尧小光一直关注着她们,见女友离去,她连忙趁夜色追出去,拉着她问离开的原因。
女友毫不留情地给出了答案,同时,这个答案也被追到门口的夏亦天听到了。
尧小光不明白,夏亦天考上名校,是长辈们的骄傲,也是院子里的荣光,以后定然前途无量,为什么他的前女友会这么介意他的出生?
为什么会因为一间小院,就放下这么好的一个人?
尧小光站在银杏树下,背对着夏亦天,她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她困惑至极。
而夏亦天站在她的身后,望着被月色浸染的庭院,看着为他所遇而牵动悲喜的尧小光,第一次感到亏欠。
“小光,回去吃蛋糕吧。”夏亦天苦笑一番,柔声劝道。
尧小光不解,心头有一座高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亦天哥。”
她转头,眼里杂糅着散落的星辰,它们在夜里散发出微弱而疼痛的光,“不要和她在一起,她不喜欢小院,也不喜欢你。”
女孩儿的校服外套在夜风下吹起,毛茸茸的发丝像月下的银线,流光闪耀。
“所以,试着喜欢我,好吗?”
那份小心翼翼的询问被夏亦天看在眼里,原来亏欠会变成钻心的痛。
这份痛楚,早已盖过了女友离开的难过。
第二场戏,还是在这间小院里。
趁今晚月色非常好,孙导抓紧时间把尧小光和夏亦天的夜戏拍完。
这场戏把两人的感情推向了高潮,也是姜寻茉下功夫练得最多的地方。
加上前几天,她就在这棵银杏树下,和沈栖山一起对过戏。
只是现在和她对戏的人换成了魏希。
魏希和沈栖山不同,他是科班出身,演技高超,每个微表情都能诠释夏亦天对尧小光复杂的感情。
而那个午后,沈栖山一身深棕的休闲西装,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与沉稳,他不是邻家的哥哥,但他的表情和眸光都更接近夏亦天。
他没有去演,因为眼里复杂的隐忍、纷繁的挣扎,都是真实的。
这样的真实,让姜寻茉飞快地入戏了。
可是今晚,她找情绪找了很久。
对着魏希,她总是想到那天的沈栖山。
想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和幽深的眼眸,她的呼吸本能地急促了几分。
晚风里,二人坐在屋顶,一轮月亮高挂枝头。
魏希对着姜寻茉说词,脸上是无奈地笑,他语气轻柔。
“有反应啊,我为你高兴。”
姜寻茉心间一紧。
想起沈栖山冰冷的声音,她突然意识到,真正的夏亦天并不是那般冷漠的模样。
她表情委屈,“除了高兴呢?”
魏希低声苦笑,摇着头,声音细微柔软,仿佛芦苇扫过手心。
“高兴还不够吗?你希望我怎么样?”
姜寻茉抬头,看着魏希的脸颊,耳边仿佛响起了自已如鼓震颤的心跳。
这是一种幻觉。
她笃定这是一种幻觉。
因为她的心情非常平静,心脏也老老实实地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没有丝毫要逾矩的意思。
她把目光移开了,看着底下的院落,看着那棵在夜里静静摇曳的银杏。
她说:“我希望你喜欢我。”
……
拍摄结束了,孙导满意地拍了拍姜寻茉的肩膀,“今天状态不错,很有进步,小姜。”
她扬起笑脸,“谢谢孙导!”
“谢什么,赶紧下班吧。”
听到一直是收工,好久没听到下班这两个字了。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自已的头像,是一只正在打电话的猫咪,配字是:光顾着上班,忘记上吊了。
姜寻茉扯了扯嘴角,忍着笑走了。
碰见了同样准备撤回酒店的魏希,她对他打了个招呼。
“魏老师拜拜。”
魏希展眉,“叫魏希就行了,别那么见外,要不要坐我车一起回去?”
说完,魏希的经纪人脸色骤变,他紧张地飞速看了姜寻茉一眼。
得了,这也是个私生粉特多的。
姜寻茉摆手,“不了,我自已打车吧。”
魏希哈哈一笑,“好呢,不勉强,还是配辆车吧,以后总要拍夜戏,晚上你一个人回去终究是不安全的,那我走啦。”
“再见哦。”
配什么车,她哪儿有钱!
她一个十八线负债一百多万的小演员去哪里买车!
靠着小院的门,她吐了口气。
工作人员一个个从门口出来,把拍摄道具搬上车,大家鱼贯而出,都看见蹲在门口发呆的姜寻茉。
“小姜美人儿在等车吗?这么晚还能打到吗?要不要坐剧组的车,带你一程。”
姜寻茉晃了晃手机,“不用啦,打到车了。”
这个小四合院就在市区里,附近很是繁华,即使半夜了也有网约车司机接单。
“好,那我们走啦,你注意安全啊。”
“好的。”
“早点让公司给你安排个助理!知道吗!”
女孩儿笑着对陆续开走的剧组车挥手,等到大家都散去,小院空无一人时,她走回了院子里。
那棵金黄的银杏树,在月色的笼罩下安然沉睡。
她闭眼深深地呼吸,嗅着夜里的风,闻空气里树木的清新。
其实心情已经平静了。
在她对魏希念出那句最后一句台词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的自已会出现幻觉。
因为事实上,如鼓的心跳不是幻觉。
而是记忆。
是属于剧组的那个黄昏,银杏叶铺满地砖,她与沈栖山对戏时的记忆。
是四目相对,目光缠绕时,她的那句“我希望你能喜欢我”后,心跳在胸腔躁动不安的记忆。
她没有打车,因为刚在门口打开手机时,他看到了张绪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哪里。
他问,能不能给他半个小时,他来取录音笔。
此时,距离半个小时的等待时间还有十分钟,姜寻茉坐回银杏树下,闭着眼睛,手不自觉落在了心口。
想起他默许自已跟着他的眼神,也想起他家里盛开的天荷繁星,想起男人纵容下的赌约,想起雪峰奖那天仓促而笨拙的亲吻。
这样的沈栖山,几次放过她,又对她伸出援手。
姜寻茉捏着录音笔,冰凉的笔杆被她的手捂热。
一阵微弱的响动,是皮鞋踩在树叶上发出的清脆。
她靠着树转头,这一瞬,她又一次听见了那所谓“幻觉”的心跳声。
一轮皓月下,破旧院门前,站着长身玉立的沈栖山。
这一次,她确信。
这段心跳不是幻觉。
不是记忆。
它在真实地,悸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