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流战术咳嗽了两声,示意伙计不要着急,他待会儿会解释清楚的。
可小伙计却没领会其思想,仔细打量着张敏和剑月两人,而后恍然大悟,“原来姑娘的后台是兵马司。”
怪不得兵马司的人天天来问呢,“有没有要转让的铺子啊?”敢情是给这两位腾地方。
看不出来哈,两位姑娘的背景还挺强大的,他不服气对林如流道:“林哥,你不要怕,咱们可是锦衣卫的人啊,岂能怕她们。”
伙计只当林如流被兵马司的人威胁,愤愤不平,“我最看不惯这些个狐假虎威的人,有事咱们鼓对鼓,锣对锣的当面说清楚。”
林如流脸色黑得像锅底,“铁蛋,闭嘴!”
铁蛋气哼哼地把茶端走,还想喝茶,没门!
“不好意思啊,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及跟他说呢,”林如流尴尬极了,“放心,这个店铺是我做主,他同不同意没关系。”
张敏好笑地看着他,谁能想得到堂堂锦衣卫总旗,竟然会被一个伙计拿捏呢,“没事,那我们啥时候订契?”
“姑娘倒是急性子,不过我想问问姑娘可有余钱直接买下?”
张敏本打算典租,只因门面铺子一向价高,动辄几百两银子,倒不如按月付租金,若是生意不好,还可及时止损,这叫船小好调头。
张敏一脸为难,“你知道的,我也只有些许傍身的银子,还是卖了祭田所得,不知林总旗为何此时急着卖铺子呢?”
“实不相瞒,我在抄检司这么多年,也算发了点小财,结果却被人盯上,估计这两天上面就会派人来查,倒不如快快了结得干净。”
张敏明白了,果真是财帛动人心啊,想来他们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定是有人看上抄检司这个肥差了。
“价格若是优惠些,奴家也不是不能考虑。”张敏暗中算了算自已的财产,其实她还有些银子,但却不多了,若是买下铺子,后面就得节衣缩食一段时间。
当然她也可以拿着空白度牒去变现,因皇上曾下旨严控出家人的数量,礼部发出的度牒越来越少,现在那玩意儿可值钱了。
有不少豪强人家为了给自已留一条后路,情愿高价购买空白度牒。
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张敏不想卖,毕竟她也不确定,自已会不会有需要隐姓埋名的一天。
林如流纠结了一会儿,伸出一个巴掌,“这个数怎么样?”
“谢谢款待,告辞!”张敏立马起身,她看着像冤大头吗?敢喊出五百两的高价。
通常情况下临街的二层楼房也不过一百两,就算他这里是黄金地段,稍微贵一些,但贵出五倍,还是感觉智商受到了污辱。
若是再加上之前的抄家,那可就辱了两回啦。
林如流忙起身拦住,嬉笑道:“果真虎父无犬女,张大小姐气性真大,做生意嘛总得讨价还价,咱们不得是一步步来嘛。”
正在柜台扒拉着算盘的铁蛋,冷冷哼了一声,“没钱,脾气还大,以后谁娶谁倒霉。”
张敏笑笑,“我还以为林总旗跟我开玩笑,要不,还是出个实价吧。”
“行吧,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接下来,剑月便看到自已小姐的另一面。
她记得自已小姐一向斯文有理,行事素来大气得很,下人来支银子,连问都不问一声,说支多少就多少。
可如今这位据理力争,争得脸红脖子粗,不肯让步分毫的小姐,还真的是自已小姐吗?有点陌生啊。
可剑月转眼一想,又能理解了,毕竟国公府没了,小姐没有依靠,每一文铜板都得靠自已赚呢。
林如流最终敌不过,便垂头丧气道:“二百两就二百两,但是今天就要付完。”
这个价真是亏到姥姥家了,搞不好会因为卖得太便宜,而被其它商铺东家揍一顿。
张小姐见他松了口,立马同意,“只要找来房牙,还有左邻右舍都签了字,我便付银子。”
“没问题,你等着吧!”林如流匆匆出了门,没一会儿就拉着房牙黄大中,还有左邻右舍并中人过来,双方签了契书后,房产就算正式易主。
林如流笑眯眯道:“张大小姐,该付房款啦!”
“还差一道手续呢,”张敏指了指契书下方,“这里还差一个官府大印呢。”
“那契税你交啊?”林如流压根没想要签红契,虽说朝廷三令五申,若是不交契税的话,会如何如何,但实际谁会付这个银子,真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张敏摇摇头,“这么一大笔银子呢,万一契纸丢了呢。”
林如流气得直喘大气,狠狠瞪着张敏,而张敏哪里怵他,只是平静地对望过去。
片刻后,林如流怒而一跺脚,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就当我欠你家的。”
果然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前阵子抄家作的恶,就报应在今日了。
林如流气呼呼地来到衙门办契,鲍德桧见他面有不平之色,忙低声念了一句佛号,赶紧麻利地写好档案,盖了大印,送他出门。
鲍德桧捂住胸口护身符,暗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本命年需得小心啊。”
且说,林如流倒也干脆,竟连家具都不要了,铁蛋甚为不舍地离开铺子,小跑着跟上,“林哥,咱们还要不要再开个店?”
张敏仔细收好房契,看了看陈设,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就开始好好收拾,卖罐头最重要就是干净,务必仔细些。”
剑月利落地答应,然后凭着一身蛮力,将博古架扛到后院,好似猛张飞在世一般。
待两人回到猫儿胡同的张宅,张敏在饭桌上就把此事说了,众人俱都纷纷恭喜。
福伯也跟着笑,但反应过来便有些忧虑,“如今花了这么一笔大钱,若是罐头生意不见起色,可怎么办好呢?”
张敏笑笑,“你老别担心了,总归铺子在手,就算罐头做不成,大不了咱们卖卖早点也行啊。”
福伯母眼睛一亮,“小姐,我觉得这个可以啊,哪怕做得不好吃,人来人往,也能赚点辛苦钱。”
福伯母向来在厨房做事,这么多年下来,就算资质平庸,也已练出了上好的厨艺,如今国公府遭了难,她也想跟着出份力。
福伯觉得此举甚好,“咱们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能帮上点忙,比如卖卖冰糖葫芦啥的,反正材料也是现成的。”
一说到吃,张灵、张良成都开心了,“我们也要帮忙。”
张敏轻敲他们的脑袋瓜子,“你们就帮忙吃吧。”
众人笑作一团,秦经业亦轻轻笑道:“到了年前,我可以在铺前写对联。”
谁家过年不贴副对联,或是福字,对联虽然单价不高,但架不住量大啊,一文一文累加起来也不少啊。
“春闱大比近在眼前了,秦先生不必为此烦心,还是多多温习功课要紧。”再说他是请来的夫子,赚钱也是给自已零花的,何必凑这热闹。
张敏以前好歹也经过高考,哪怕是多年以后,午夜梦回常常因不会做题而吓醒。
而春闱大比可比高考难上许多,全国那么多读书人,一关关杀到最后,到了会试也只取三百名,录取比例低到吓人。
有不少人读了一辈子书,读到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读到须发全白,也不一定得中。
换作张敏代入其中,若是一朝金榜题名,说不定会比范进还疯。
秦经业像是已经看开了,淡淡回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