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百里曜灵,百里承风真的是走访了多家,送了好些请帖,真正关系好的,和表面关系好的都送了一遍,哪怕是轩辕政那边他都舔着脸去送了一份,另外那些仍旧留在鄄龙城的藩王也送了。
至于他们哪些人会来,哪些人不会来,他一点都不在乎。
来的人多就热闹些,来得人少他更乐意,要不是如今非得住在鄄龙城,他才不在乎这些人的脸色。
要不是那破羁绊,谁愿意为别人操心,自已都不够忙活的,总想着大义,总想着舍身,人性自私怎么可能真正做到无谓。
这些百里曜灵没出生之前他没想那么多,可百里曜灵出生后,他似乎想通了,夜深人静瞧着亡妻的画像,瞧着自已手臂上的伤,他多次问自已,值得吗?
城门处,百里承风难得穿上了颜色艳丽的束服,虽然已经满头白发,可他骑在追云驹上的身姿仍旧难以让人移开眼。
一张略有皱纹的脸上有着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不经意间瞧到你身上,都有一种寒战的感觉。
“爷爷!爷爷!”这样冷然沉慕的男子在听到一声脆艳的孩童叫喊后,脸上如夜空突然炸开的烟花一般展开笑颜,一旁跟着的双胞胎都觉得爷爷脸上的笑有些刺眼。
城门处,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马车外坐着一个戴着帷帽的人,瞧不出性别,看不到容貌,可他身旁挥舞着小手的小女孩让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好生俏丽的小丫头!
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眉毛纤细却不失灵动,鼻子翘挺,小嘴嫣红,最最让人移不开眼的还是那如骄阳般的笑容,让人瞧着仿佛置身于治愈灵泉内一般心感舒适。
也不等马车到近前,百里承风策驹而上,到了马车前大手一捞,小丫头就到了他的怀里,小胖丫头结结实实抱了自家爷爷满怀。
“我带着囡囡先走,你们自行回去吧。”百里承风双腿一夹,调转方向骑着追云驹就往瑞麟王府奔去。跟着来的双胞胎眼睁睁的看着爷爷将妹妹拐跑,认命般的到马车前翻身下追云驹见礼。
“侄儿见过二叔、姑姑、五叔、六叔。”两小只虽然很想跟着自家爷爷一起疯回去,可是在城门这么多人的场合,他们不能再给百里家丢人了。
“行了,我们也跟着回去吧。”马车内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旁人听着只觉得如沐春风,在马车外戴着斗笠的人扬鞭一挥,马车也朝着瑞麟王府而去。
双胞胎在马车行进后也翻身上马跟上,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六名同样骑着追云驹的护卫。等瑞麟王府的人都走远,原本围在城门下看热闹的人讨论了起来。
“那小姑娘就是百里将军家的小小姐呀,长得真是好看!”
“是啊是啊,长得的确是好看的!”
“瞧见她脸上的笑,我感觉我今天运气都变好了!”
“你莫要夸张,不过那小姑娘笑得真是好看极了。”
“切,一个胖丫头,光笑得好看有什么用!”
就在百姓们正乐呵呵的讨论着那个笑得大大方方又好看的小丫头,一道冷哼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在场听到的人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在他们看来,百里将军家的小丫头就是好看,先不说百里将军百年前成功抵御魔族进攻人族领地,如今他们家的家主都还驻守在云州边境呢。
这样的功绩在百姓面前是最让人钦佩的。
但因为那句话说得也没有很过分,众人只当那人跟他们不一样,有别样的审美罢了,可接下来的另一道声音说出来的话让他们听着就厌恶。
“哎呀,姐姐别这么说,她胖或许是因为天生病体呢。不是说因为她出生就羸弱,所以百里将军才没有第一时间将人接到鄄龙城呢。”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说话这么没教养。”一个大娘开口呛声,更是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出说话的人是谁,看到那人的打扮,大娘向上翻了个白眼。
“岂止是没教养这么简单,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就是就是,那小姑娘虽然看着只有三两岁的模样,先不说喊爷爷能喊得这么周正,那胖嘟嘟粉嫩的小脸瞧着就不是病着的。”
那说话引起众怒的两个少女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他们没想到这些普通老百姓居然说话这么刻薄,可她们丝毫不觉得自已刚刚说的话也刻薄得很。
人群外站着两个少女,一个身穿嫩粉色褥裙,一个身穿水青色褥裙,她们身旁还一左一右站着丫鬟模样的小丫头。
两个丫鬟看到自家主子惹众怒,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将人挡在了自已身后,心中想得却是:“完了完了,回去要挨打了。”
那两个少女中,穿嫩粉色褥裙的是贺家三房的嫡女,贺娇如,年芳十二;穿水青色褥裙的是兰家二房的庶出女儿,兰芝,年芳十岁。
兰芝因为不是嫡出,所以在鄄龙城贵女中不太好混,好在攀上贺家三房这个恃宠而骄的贺娇如。
平日里她就如同是贺娇如带在身边彰显自已身份的奴才一般,让她往东就往东,让她往西就往西,可兰芝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仍旧跟着贺娇如。
有时候把贺娇如哄高兴了,她还能从贺娇如手上拿到不少好处,比她那同样是庶出的爹给的都多。
贺娇如看到那些百姓越说越上头,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她真想把自已手中的鞭子挥到那些百姓身上,可如果她这么做了,或许当晚她就要被关到水牢里,哪怕她是她爹掌中宝也不顶用。
“我们走!”贺娇如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后,心中把百里曜灵在心里谩骂了几十遍。百里曜灵或许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已在城门口叫了自家爷爷两声就遭到如此怨怼。
看到贺娇如她们离开,百姓又叽叽喳喳小声议论了起来。
“那位我没记错的话,是贺家的那位嚣张跋扈的三姑娘吧。”
“你没记错,就是她。”
“哈哈,徐娘,你刚刚说得那般狠,不怕她让家里找你麻烦吗?”其中一人对着最先反驳的大娘调侃。
“怕哟,若是我们家有事,你们去瑞麟王府给我们家伸冤哈。”徐娘话语间是害怕的意思,可面上哪里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她是一个寡妇,在鄄龙城也就一个面摊,他们贺家真的只手遮天她也没办法不是,大不了换地方再支个面摊,手艺在,哪里都饿不死她。
“她旁边的那个,是兰家的?”另外一人提到了兰芝,在场的人又是嘴角抽了抽,可不是兰家的。
兰家,一个把一手好牌打稀烂的世家。
现在兰家掌事的崔氏当年用卑劣的手段爬了兰老爷子的床,让兰老爷子跟兰老夫人产生了嫌隙。
兰老爷子对崔氏也是恨极,奈何当时崔氏已有身孕,无法对她下死手了。
兰老夫人因此病逝,兰老爷子为了替妻子报仇,便向皇庭上报崔氏是妾,哪怕兰家没主母她也只能是个妾。
兰老爷子离世前直接把家权直接交给了儿媳妇,可惜兰展夫妻掌家没多久就双双离世,独留一嫡女孤苦于世。
崔氏以祖母身份自称想要掌管清怡侯府,可兰烟芷虽然痛失双亲,可人却不傻,根本不理会崔氏。
结果没多久,鄄龙城里就传出兰烟芷品行顽劣,浪荡不羁,经常与陌生男子进出风月场场所,甚至拒绝面圣。
甚至三年前还有传闻说兰烟芷未婚先孕,与人私奔,最后被山匪掳走,到现在都没个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再隐蔽再详细的情况他们坊间也不清楚了,可流言蜚语却成了皇城里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哪怕过去了三年,提起兰家总是会有人提起已经消失的兰烟芷,那个最后的清怡侯。
为什么说是最后的呢?
因为清怡侯的爵位只传嫡不传庶,崔氏生的那个儿子是庶出,也就是如今的兰二爷,兰巡。
当年他们想要利用嫡出子嗣来谋夺爵位,兰巡便用花言巧语,骗取了丹州蜜宣城的城主女儿张清浅。
等到张清浅嫁到兰家之后才知道兰巡根本不是清怡侯,甚至没有资格成为清怡侯,要跟圣上请旨和离,结果圣旨最后却下下来告知张清浅是正妻,哪怕她离世,兰巡也无法再娶一名继夫人做正妻。
随后张清浅便搬去了鄄龙城十里外的忘尘庵,做了带发修行的尼姑。自此兰巡膝下的两儿一女皆是小妾生的庶出。
“兰老爷子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我祖上可是曾得到过他的恩惠的,可惜他们家如今……”说到兰家也是有人感到唏嘘的,兰老爷子当年多风光啊,如果不是出了崔氏那档子事,或许地位跟百里氏差不多了吧。
“百年前的事了,要说恩惠也烟消云散了,他们兰家如今出的都是坏种。”说这话的人有些咬牙切齿,想起被兰友乾的欺压他握了握拳头。
“李兄,慎言。”他身旁的人赶紧劝慰,随后大家不约而同的四下张望看了看,看到没有其他特殊的人后小声嘱咐李姓男子不要过多讨论兰家的事了。
贺家家主目前在朝为官,是礼部尚书的官位,这位大人很爱惜自已的羽毛,因此管治家中的人都是让人看着服气的。
兰家就不一样了,兰家那两个儿子就是混不吝。
你若对他出言不逊,当年晚上你就能缺胳膊少腿。出街拿东西都说挂账,可是从来不结账,哪怕有掌柜的上门讨要,人是白天走进去的,晚上横着被从后门抬出,随便丢在什么地方。
被人发现就捡回一条命,要是没有人发现,死了就死了,哪怕被人告,他们兰家都是不带怕的,扬言自已被陷害,他们根本没有见过那个来讨要账目的人,甚至还会主动把账还上。
账还了,可人没了。
这下让街上的百姓更加厌恶和痛恨兰家的那两个庶子。
城门外小摊旁的议论很快就消散,仿佛原本存在的怨恨气息随着人群散开而消失。一个身穿灰衣打扮普通的男子将头上的草帽压了压,随后也转身离开。
百里曜灵被百里承风护在怀中很快回到瑞麟王府,看到府上被布置得如此热闹,百里曜灵很是开心,被百里承风放下后,撒开腿肆意奔跑。
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像一个小陀螺一般转啊转。
管家云富贵佝偻着身子卑微的跟在小丫头的身后,结果小丫头跑一会儿还会停下来等他,让他都忍不住想要流下泪来。小小姐跟他家小姐一样啊,都是善良的。
云富贵,是云霓裳嫁到百里家时带过来的家仆,后来被百里承风提到了管家的职位,百里氏全族避世的时候,是云富贵带着自已的小儿子独守鄄龙城内的瑞麟王府。
“富贵爷爷,这是什么鱼呀?能吃吗?”小丫头等小老儿靠近之后,小胖手指着水池里胖嘟嘟的彩衣锦鲤。云富贵顺着百里曜灵的手看去,看到水里悠哉悠哉游着小胖鱼,再看同样圆润可爱的自家小小姐,瞬间失笑。
“小小姐,这是老爷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彩衣锦鲤,说是跟您一样可爱,让我等小心饲养,可不能吃。”云富贵特地说跟百里曜灵一样可爱,小丫头听了果然就摇头说不吃了。
跟她一样可爱怎么还能吃呢,那不等于自已吃自已了吗。
“灵灵妹妹!灵灵妹妹你在哪~!”一个软糯却清脆的声音从内院飘出,原本趴在水池护栏边上的百里曜灵一下就抬起头来,随后蹭的一下就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是暖暖姐姐!暖暖姐姐身上有好吃的!
云富贵看到百里曜灵蹿出去,震惊的揉了揉眼睛,随后扭头看了一眼自家老爷。
大老爷,您没说咱家小小姐这么特别的啊!才三岁吧,跑这么快!
不行,看来他得趁早退休,让他儿子顶上这个管家的职位,不然他怕自已往后得累死。
可他哪里知道,往后的日子哪怕他退休了,仍旧是最操心最累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