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众人眼中带着悲切之色，剑势如狂风般斩向坠落在地的双佛头，那两颗相连的佛像足有一人高，逐渐在攻击中被粉碎，碎片四散。吉野的尸体已经被移到主战场之外，安详得仿佛睡着了。
岩胜与丹羽星一同看向四周伫立着的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城民。
“你有看到其他外来人员吗？”岩胜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没有哦，这个小城，我们所遇见的都是本地居民。”艺人，僧侣，武士等皆是本城的人，丹羽星思索后肯定道。
“看来那日我们返回时，坂上先生眼中的诧异不是作假，”岩胜有些叹息，“他恐怕以为我们已经成为祭品了。”
友好的本地人，开放的城门，在这乱世之中，如同一幅安逸祥和的画卷，令人心生向往。
仿佛诱人的鱼饵，引诱着猎物上钩。
丹羽星再次打量四周，那些原本还站立在墙头的居民轻轻一跃，落在地上，空洞的目光直直盯着剑士们，注视着逐渐残破的佛像。
而...他不知道，这些城民是被控制的，还是自愿的。
“或许是自愿的吧。”丹羽星仿佛在回答自已内心的疑惑，坂上老先生那发自内心的诧异，显然他早知一切，这城中的人们皆知他们即将成为供奉给鬼神的祭品。
“平安时代中期，佛教衰落，末法之世，国家衰微，人心不安，现世的幸福无望，转而追求来世的净土信仰。”岩胜用平淡的口吻陈述着过往的记载。
“恐怕这只鬼就是在那个时候，利用民众的愿望，借助鬼的力量满足一部分人们，将自已奉为神明。”
岩胜说完，再次环顾着不断靠近的城民，捏紧了刀柄，不断的利用‘通透世界’希望能够找到鬼控制他们的途径。
“万民有愿，向神而祈”
“祈愿已达，祈愿已达”
“上尊，赦万民之罪”
“恶灵附新世，肉躯亦存续”
之前那种空灵寂寥的吟唱声似乎又萦绕在耳畔。
朱天城的居民世世代代供奉着恶鬼，恶鬼庇佑着朱天城的民众，民众引诱着外乡人，外乡人沦为恶鬼的口粮，恶鬼继续庇佑民众。
“加上这只鬼的血鬼术能能给人带来心灵的平静，时间越长，抗争的意志越是被磨灭。”丹羽星也接上了岩胜的思路，他同样看向逐渐靠近的城民。
他之前以为城民是被控制的，所以在入庙前，曾询问岩胜，如果这些人妨碍他们杀鬼该如何应对。
“恶灵已经附着在他们的躯体之上。”丹羽星有些感叹，也正如歌中所传唱。
现在看来，确实是受到鬼的召唤全都汇聚而来，但他们可能是真心维护这只鬼，在战争肆虐的乱世中为他们带来安宁的鬼。
如果杀掉这只鬼，这些失去庇佑的城民，看到世代供奉的“上尊”被屠杀，失去血鬼术的安抚后，会群起而攻之吗？
我们，会为了从暴动的村民中保全自身而...杀死这些本应该获得鬼杀队成员保护的普通人吗？
其他队员也意识到了不妥，普通人已经逼近到五丈的距离，密密麻麻的面具森然注视着他们，将他们围在中间。
所有人不自觉地远离着逐渐显露内部的双佛头。
温柔乡盘膝坐于佛像残骸之中，怒中带笑。
介于静相与忿怒相之间，那怒中带笑的表情，仿佛是佛陀再世，正用他的方式度化众生。
他语气淡然，真的将自已当作了上尊。
“吾以忿怒相镇压苦难，以寂静相安抚众生，庇佑此地五百余年。”他轻轻抬手，仿佛在为他的子民施下祝福。
“尔等行事为何？为守一纸戒律，口口声声善恶，斩鬼杀人，可曾带来真正的救赎？吾护一城，饮一两人血，为所欲为，但赐万民安稳，尔等又凭什么审判吾？”
“你，你就是吃人！”一个队员忍受不住压迫，脱口而出，声音颤抖，却又瞬间后悔，目光不禁转向吉野的尸体，他害怕自已会步其后尘，被控制在这鬼的邪术之下。
温柔乡笑了，那笑声如空谷回音，又带着些许嘲讽。
“世人不过自欺。”他语气轻蔑，声音在寂静中回荡，“满嘴大义凛然，可知，草木皆有灵？尔等活着便是残害生灵。”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他嗤笑着，“难道尔等不懂，守着那无用的戒律，不过是自缚的枷锁？”
丹羽星望着温柔乡，略微叹息。传闻菩萨以其寂静相示人，常教化世人远离苦厄，眼前这恶鬼竟然真的以为自已是佛神。
“老子才不管你这恶鬼口出狂言！”木村光二郎猛然打破寂静，他从之前几乎被温柔乡吞噬的绝望中挣脱出来，怒火中烧。
他怒吼一声，挥舞日轮刀直奔温柔乡而去。刀锋划破空气，却只斩中虚无。
温柔乡已然退入人群之中，被众人簇拥着高举而起。那些城民如同提线木偶般举起他，他居高临下，冷漠地俯视着顽固不化的鬼杀队员们。
他看向若有所思的岩胜，“痛乎？绝望乎？区区一生不可及之境，何苦苦守戒律、清规？不杀生、不纵欲，皆是虚妄，尔等不过自欺欺人。”
“这些时日，汝等二人行于吾城，所见、所闻、所感，皆是此地安宁与温暖。尔等心中难道不曾为吾所赐之安稳而动容？既如此，又何故与吾刀剑相向？”
温柔乡的话语如针刺般直戳心底。
“可恶...他在试图动摇我们。”丹羽星内心警觉，却难掩那份复杂的情绪。他确实感受到了这座城中的和平与安定，城民们的笑脸，这一切在战火与恶鬼肆虐的乱世中显得那样的弥足珍贵。
如果他这个外乡人不是作为鬼的口粮，那丹羽星可能真要为温柔乡的话语鼓掌了。
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思考，温柔乡的庇佑带来了和平，以少数人的牺牲为代价。与之相比，鬼杀队的使命又有多大的意义？斩杀鬼，维护人类的秩序，可这秩序本身是否真正能够拯救所有人？
岩胜默默握紧刀柄，他一直知道自已追求的是什么，即便这半个月里确实有了一丝动摇。
但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为了斩杀恶鬼而加入鬼杀队，那不过是他给外界的借口。
他是为了成为最强的剑士，为了超越继国缘一，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种片刻的宁静并不是他想要的。这只鬼所构建的才是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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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文已经还给语文老师了，大家当个乐子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