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本公五大三粗想不来弯弯绕绕,我就有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三殿下若设陷谋害许道长,那许道长的香囊又从何而来?别说是被调换了吧?这香囊味儿这么冲,且不谈狗,就是有鼻子的都说不出这话。小太监,你怎么看?”
九游还在期待宋若辰反击小宁子的高光时刻,听到镇国公的话一甩鱼尾差点蹦起来:【我滴个老天啊!居然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什么叫大智若愚,这就是!天下道路千千万,唯有助攻得人心,诚不欺我!】
宋若辰微微瞥头看向宋南溪,却见他轻轻摇头,似乎也不知道镇国公为何突然掺和进来。
镇国公这人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鬼才。
当初他得知宋光帝独宠德妃、冷落皇后心有不满,但却在知道皇后挺钟意这样的生活后突然就转身投入到战场的厮杀中。
按他的理解就是,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放心了就可以继续做我的事了。
完全没有想皇后有报喜不报忧的可能,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所以宋南溪和皇后讲过要和宋若辰联手,却没想过告诉镇国公,怕的就是镇国公没忍住暴露了计划。
在他们的计策里,镇国公唯一的参与之处,不过是恰到好处地到达皇宫生擒刺客。
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奇效。
这话说的,不就是在内涵许崇阳连狗都不如吗?看看许崇阳都被气得脸色涨红了。
宋若辰见镇国公振振有词,又见皇后与宋南溪皆无奈地摇头,随即掩下笑意决定观望一会。
宋光帝听到镇国公的话却笑不出来,眼神晦暗不明。
而小宁子一心想着咬死宋若辰刺杀,关心则乱却忘了这药材最开始就是许崇阳先奉上的,一时被问住不知作何解释,冷汗直流。
但镇国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像是想得头疼一样挠挠太阳穴:“还有,这些刺客为何在刺杀时偏偏避开许道长?在场各位,除了太后,许道长就离陛下最近了吧?混乱一场大家都蓬头垢面的,为何他连一根头发都没掉?总不能是觊觎许道长的美貌吧?”
他说着像是觉得这话太好笑了,哈哈大笑起来。
九游也跟着“嘎嘎”大笑:【妙啊!妙啊!镇国公如此人才,配享太庙啊!】
文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觉同僚们狂浪不羁的造型都憋红了脸,一个个捂嘴看向小宁子,复而又在许崇阳身上来回逡巡。
显然都觉得许崇阳的嫌疑更大。
许崇阳彻底脸黑了,但宋光帝的脸比他更黑:“许道长又要如何解释?别告诉我你从道多年,连药材的药性都不懂就随意进献!”
许崇阳被预判话术,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道:“贫道感知到近两年陛下对贫道不满,急于求成才乱用药,恳请陛下恕罪!”
宋光帝见他打死不承认有险恶用心,气笑道:“那还是朕的不是了!是朕逼着你欺君罔上,是朕逼着你给朕下毒!朕还不知道朕的国师竟有三寸不烂之舌!”
宋若辰见许崇阳已经被压至低谷,离溃败仅有一步之遥,毫不吝啬地发出致命一击:“陛下,罪子有话要说。罪子这两年无事可做,整日嬉玩吃喝,夜里更是睡得香甜。”
好家伙,是来拉仇恨的啊?
每天007的臣子们偷偷向宋若辰发出恰柠檬的心酸眼神。
宋光帝也皱眉,很不满宋若辰作为一个皇子竟每天荒唐度日。
岂有此理!
他全然忘了,之前是他刻意不提将宋若辰送去习书,甚至还对宋若辰不学无术十分满意。
“然而罪子过得潇洒自在、无拘无束,半月前却突发头疾,竟开始没日没夜睡不着,心下越发烦躁,待人也越发苛刻。”
宋若辰忽视众人的目光,说到这顿一下又继续道:“罪子只当天气变换影响了心情,可有一日出游落下东西回别院,却发现有人在罪子的杯中下药。他就是故意要让我日日承受煎熬之苦,因此日日见缝插针对我下毒,如今罪子实在是怕了,才斗胆当众揭穿,望陛下恕罪!”
说罢,他扭头幽幽看一眼小宁子,长长叹口气。
他这两年明面上确实耽于享乐且时不时莫名其妙地杖罚太监丫鬟,十分喜怒莫辨。
宋光帝听此“嚯”地站起来,盯着许崇阳的目光激烈闪烁。
突然头疾,性情变得急躁。
相似的症状令他无法作不在乎,咬牙切齿地指着太医道:“你,去把老三的酒杯验一验。”
小宁子瞳孔骤缩。
宋若辰的话都是临时编的,小宁子其实根本没天天给宋若辰下毒。
事实上,小宁子今天突然给九游下毒,纯粹是因为九游这条鱼太过神异,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毒手,对许崇阳的搅屎大计十分不利。
加之九游没少坑许崇阳,许崇阳实在忍受不了九游的存在,日日催促小宁子下手,甚至以小宁子的家人相要挟。
小宁子才会在今日冒险出手。
当然,这些也都在九游的意料之中,他特别喜欢看许崇阳气急败坏却又干不掉自已的样子。
每次看到许崇阳吃瘪他都觉得爽极了,甚至故意诱导许崇阳做坏事,然后像猫捉耗子一样玩许崇阳。
可以说在这娱乐项目贫乏的古代,许崇阳等人简直是九游的快乐源泉。
话说回来,就算小宁子没下过毒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了。
宋光帝这个人太多疑,也太惜命,所以对他来说,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足够致命。
看着宋光帝惊疑不定的眼神,宋若辰知道他说这话的目的达到了。
现在他有没被下药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光帝会从他说的话联想到自已身上。
此刻宋光帝沉下心静静思考,也许是因为许崇阳进献的香囊短时间内抑制了毒药的药性,竟忽然清醒一回。
他在电闪火花之间就将结识许崇阳到试探许崇阳,再到信任许崇阳,最后到重用许崇阳的回忆全部过一遍。
然后惊骇地发现,其实每次许崇阳为他测算躲避的祸患都是一些人祸,并无天灾。
每每有天灾,许崇阳就以凡人之躯无法左右天神意愿为由,左右推脱就是不做法救难。
且每次许崇阳帮他避开的人祸皆是刺杀与下毒。
“哒——哒——”
大堂里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只剩汗水滴落在地上的声响回荡其中,如钟鸣彻底敲醒宋光帝尚有些迷糊的大脑。
几乎在太医确认酒杯里有毒的瞬间,宋光帝就疯了一般冲下高台。
他死死掐着许崇阳,夹碎在唇齿间的怒火衬得他越发像是索魂的厉鬼,阴沉沉道:“许!崇!阳!朕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毒害朕!”
他想到十一年前许崇阳刚入宫就送来的魂香以及吸香后的浑浑噩噩,再到后来的夜不能寐,瞬间脸庞扭曲,五掌成鹰爪状用力,看表情恨不得把许崇阳抽筋扒皮、拆之入腹。
臣子们没想到宋光帝会突然爆发且全然不顾君子威仪,一个个吓得身体不动嘴巴动,啵嘚啵嘚劝:“陛下使不得啊!陛下注意龙体啊!”
太后也站起身望过去,白泽突然“喵”一声,跳下去拦住太后的脚步。
太后拧眉抱起白泽,刚迈一步白泽就惨叫,愣是把太后叫得眼前一黑,不敢轻举妄动。
她被再度跳下地的白泽勾住腿脚不得动弹,却能喊话:“还不快拦着!”
一国之君像个泼猴一样和国师当众撕打,像什么话!
臣子们见糊弄不过去了,这才不留痕迹地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凑上去,还是重复那两句:“陛下使不得啊!陛下注意龙体啊!”
宋光帝本就因头疾变得焦躁,突然被臣子拉住神情瞬间变得暴戾,一脚猛踹过去:“注意龙体!朕这副样子还需注意!再注意注意想来哪天就能归西!”
理国公被宋光帝一脚踹倒在地,直面君王的怒火抖得不成样子,颤颤巍巍地跪着:“陛下恕罪!”
许崇阳正是经由理国公引荐入宫的,此刻理国公知晓许崇阳的狼子野心,瞬间吓得魂不附体,苦着老脸连连告饶。
宋光帝却没丝毫动容,似笑非笑道:“恕罪?你有何资格让朕恕罪!难道说理国公官袍穿腻了,想要换身龙袍穿穿?”
理国公彻底说不出话了,任由君王暴揍。
德妃本还尽力缩小存在感,见理国公被狠揍连忙冲出来抱住宋光帝双腿:“理国公并不知道许崇阳的企图,陛下恕罪啊!”
她看着一向庄重严肃的理国公佝偻着背被踩在脚下,终于深刻意识到自已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想起当初逼着理国公引荐许崇阳的任性妄为,想起宋南阳因她的不知检点而失望疏远,又想起许崇阳发现她没玉佩时突然翻脸,她泣不成声。
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