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的梅雨季莫名地漫长。
教室里沉闷，时不时还弥漫着细菌发酵的酸味，开了除湿器也久久不散。
刚明确了自已未来目标的少年每天都会提早一个小时到学校，跑到操场上倒挂拉筋，感受到全身血液活络起来后，再看着短暂停雨的阴沉天空发愣。
直到来晨练的相熟体育生朋友热身完和他聊天。
“眷哥，听说你家里人不同意你去国外当练习生。”
“嗯。”
“那你还打算去吗?”
“嗯。”
“先斩后奏?”
“嗯。”
“......”
听多了‘嗯’，体育生朋友终于忍不住问:“眷哥，你能别只嗯吗?听着像人机。”
江眷:“嗯。”
朋友:“......”
好了，确诊眷哥进化为人机无疑。
知道再聊下去八成回答自已的也只有‘嗯’，体育生朋友打了个招呼就投身训练去了。
江眷的耳畔恢复短暂的宁静。
余光却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直接叫出对方的名字:“喂，封霁。”
一个腰部发力挺起，江眷灵活翻下单杠，抖落抖落膝盖关节，缓步朝封霁走去。
他看到对方的手迅速插到校服外套口袋里，眼底似乎有一瞬的慌张无措。
江眷疑惑地抓吧抓吧后脑勺。
他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
“你在干嘛?”
“散步。”
封霁的语气倒是和往常一样冷冷的，像化不开的冰，在梅雨季节里听了，耳朵都有点发寒。
摸了摸耳朵，江眷上下扫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哼哧地抬了抬下巴。
“上回的月考我又发挥失常了不算，所以你的年级第一名不副实，真正的第一还是我。”
然而这话，他从封霁转学过来开始，就说了不下五次。
封霁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少年的无理取闹，没有反驳地点点头，嘴角浮着一抹不可察的笑意。
但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什么，那抹笑意转瞬即逝。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
江眷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就被落在身后的人叫住。
“江眷。”
江眷闻声停步，回头时身后的人已经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清清冷冷的脸上莫名多出一丝怯色。
仿佛在害怕些什么。
没等封霁开口，江眷就先一步皱眉问道:“你班里的那些人又找你麻烦了?”
封霁怔住，唇角微动还想说些什么，江眷就扭回头摸着下巴自问自答:“他们找你麻烦可是会影响你考试发挥的，这样我下次月考拿回年级第一多名不符实啊?”
他微鼓着腮帮子气恼地碎碎念，“不行，我一会儿下课就去警告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闹事......”
视野里的少年越走越远，封霁下意识攥紧了口袋，垂下的眼睫遮挡住眼底低落的情绪。
再过不久，是不是就看不到他了......
“喂，你还傻愣愣地站干嘛?”
思绪沉底瞬息，一道漫不经心的语调将封霁唤醒。
清晨的暖阳不知何时越过天际升起，抬起头，半张脸浸在裹挟暖意的晨光下，驱散了熬过潮湿冷夜的寒凉。
他的手臂被轻轻扯了一下，和他一同被暖阳照耀的少年，第一次主动走向他。
暖阳照进了心里。
他听到少年轻啧一声，精致好看的眸子里满是不羁与肆意。
“上课铃已经响了，现在就放任你一个人回班上，那些傻缺肯定会没事找事。”
“走，眷哥我亲自走一趟，给你找场子去。”
今年的梅雨季到了尾声。
封霁想，他心底的梅雨季终于也迎来了停下的契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