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堂堂主是在少年跑了之后才到的,观花楼众人都觉得这是好事,要不然天山派肯定是要为此事给他们一个交代的。
秦招月是没打算追究那小子,她知道他那番话是别人教他说的。
王老板是不好意思再给天山派添麻烦。
鱼封口是不想再惹麻烦。
琳琅是一切都听楼主的。
因为观花楼不计较,天工堂堂主也就借坡下驴了,他也不想这点小事闹得沸沸扬扬,客人上门第二天就被自家弟子挑衅了,这要传出去,天山派能被耻笑十年。
所以在双方的粉饰太平之下,参观之旅异常得顺利,几人把天山派风景较好的地方都稍微逛了逛,在客人走得差不多要累了的时候,天山派又适时安排了休息间和茶点。
秦招月在路上看中了人家栽园子里的芍药花,有一株并萼双生白芍药,看着仙气飘飘的,她想摘了合成……
不过那花还没完全盛开,她还得再等几天。
陪客人到中午也就差不多了,天工堂堂主跟着吃了顿午饭,就说自已还有事情要处理,让客人自便了。
秦招月要求鱼封口在接下来几天都和自已一块行动。
鱼封口大为不解:“为什么?”
“还不是早上那小子。”秦招月不爽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在背后搞鬼,让一个半大的小子来找我晦气。”
“我一时气不过,就说让他背后的家伙当面来找我。”
“……万一人家真来了怎么办,我不得有个帮手吗?”
鱼封口冷呵一声:“你自已放的话,自已扛啊。”
秦招月神情诚恳的看向他,道:“我们不算朋友吗?”
鱼封口:“……”好耳熟的一句话。
王老板在一边谴责她,“你说你跟小孩较什么劲啊,随人家说呗,还能掉两块肉不成?”
琳琅皱起眉头,不满道:“为什么要任别人说,平白受委屈。”
王老板讶异地扭头看他,跟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他可真没想到琳琅能说出这种话,因为琳琅平时就任由秦招月呼来喝去的,软绵绵谁都能欺负的样子。
“唉呀,琳琅竟然会说这话,那怎么平时不见你有这个脾气。”
琳琅认真道:“那是因为我不在意。”
“但楼主在意,不想受这个委屈,跟人吵起来有什么不对?”
王老板说不过他,举手投降,“好好,我不说了。”
鱼封口问秦招月道:“你发那么大火,是真受委屈了?”
秦招月瞪眼,“那不然呢!”
她指着自已的发际线,悲愤道:“知道我为了蓝蝴蝶阵亡了多少战士吗,我损失了一厘米的战线啊!”
琳琅连忙安抚她道:“脑门大是有福气的象征,楼主别气。”
经典台词已经通过秦招月的眼神传递给了琳琅,他乖乖坐回去喝水闭嘴了。
“不过那番话倒不是我本意,我只是为了气那小子故意说的。”
秦招月给自已倒了杯茶润润嗓子,早上吼得太大声了,扯着嗓子了。
“弃赛是种选择,我觉得做出这个选择也很正常,不过自已不敢上台还要找借口,怪别人的,跑到我面前来就是找骂。”
“自已的决定自已担着,这是做人起码该有的本事吧。”
鱼封口饶有兴趣的看她,问道:“那你对那些弃赛的怎么看?”
秦招月想了想,道:“其实还挺有勇气的。”
对于她做出的这个评价,鱼封口颇觉稀奇,弃赛者任谁评价都不免落一句毫无担当,秦招月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评价。
“何出此言?”
“做出这个决定还挺有勇气的。”
“说出弃赛的时候他们应该脑子里会回想起曾经刻苦训练的自已吧,在那一瞬确切的放弃自已,我觉得是一种死而后生。”
“……死而后生?”
这个词用得让鱼封口浑身一颤,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目光中浅含迷惘。
秦招月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她握拳做出了个坚定的表情,道:“没错!”
“不顾从前,不管以后,此刻的命运由此刻的自已决定!”
秦招月是个考试的时候会翻墙出去上网的人,她认为这是一种反叛,当然后来爹妈混合双打教会她凡事慎重,但从墙上跃过去那一瞬她是很畅快的。
挨揍的时候她想起翻墙那会儿的心情,就觉得还能再扛两棍子。
这种畅快成为了她人生的底色,即“我先活今天”,这也是她突然穿越到陌生环境里还没有崩溃的重要原因。
她奉行及时行乐这一套。
王老板在旁发问:“是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吗?”
秦招月把他杯子注满水,示意他闭嘴喝茶。
而一处装饰典雅,用具名贵的屋内也在谈论今日早上的插曲。
少年将过程原原本本告诉了自家师兄,说起被秦招月大骂那一段还有些委屈,恨恨道:“此人真凶,还强词夺理。”
“说什么跳得好就盖不住风采,她哪里知道无奈弃赛的苦楚。”
满天蓝蝶之下,谁敢续场,跳得再好也不过徒作衬托,还不如弃赛,下届再战也好过默默无闻的舞完下场,成为谈资中观花楼的垫脚石。
纵云含笑安抚小师弟道:“我知道你是为众人抱不平,那一日舞曲凋零确实遗憾,但秦楼主是师门贵客,师弟不该去找她的。”
说着他又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略微靠近了他,眸光如水满是宽慰之意。
“你也莫要再气了,好在秦楼主以为你是被他人教唆的,没有怪你,不然她一状告给师叔,你就要挨训了。”
少年被这后果吓住了,此刻也十分后悔自已早上的冲动。
他平日里最信赖纵云,气性又刚直,前几日与纵云谈起比赛那天的蓝蝴蝶,纵云半哀半叹说“蝴蝶虽美,却不知无缘登台的舞者可有心情欣赏”。
他这才恍然,想那些弃赛的人看到那不如自已的舞姿和千万只蓝蝶该是何等戚戚。
所以接下来几日他是越想越觉得不舒服,今天早上才会跑去找秦招月麻烦的。
可惜被骂回来了,不舒坦一点没消除,反而还添了一肚子气。
“师兄,那我现在怎么办?”
纵云看着这冒傻气的师弟,安抚道:“没事的,端看秦楼主追不追究了,若是师叔罚你,你只管来寻我就是。”
“师兄果然对我最好。”
少年十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