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叶的病反反复复持续了五天，就像是要把这几年的病一起爆发出来。前三天肖衡请了假，后两天他按时上班按时下班。
“回来啊！”肖衡推开门，在门口换鞋时，只听厨房里噼里啪啦一阵响，紧接着一道自然而然的声音跟着传来。
肖衡看着宽敞的客厅，太阳从窗户爬进来，映照着地板发出一层层暖黄的底色。耳边是锅铲和铁锅碰撞的声音，有人温声说话。他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
——这栋房子俨然成了两个老夫老夫的家。
肖衡有些走神，灰尘在阳光里跃动。
“怎么不说话。”耿叶举着锅铲走出来。
肖衡目光瞬时盯在他身上，家庭煮夫的形象的心里有了脸。他保持平静地移开视线，说:“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做饭。”
耿叶弯了弯眼睛:“你上班已经很累了。”
肖衡低低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耿叶又进了厨房，在厨房里喊:“洗手准备吃饭了!”
肖衡没有动，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出神。
他妈妈是不怎么会下厨的，但是他奶奶的厨艺很好，并且热衷于为家里的人准备一餐热乎可口的饭菜。
在他的记忆里，爷爷和奶奶总是相爱的，有的时候肖衡回家能看见，爷爷放下他热爱的报纸，盯着厨房里奶奶忙碌的身影出神。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好像有些能理解了。
与此同时他有些心情复杂。
耿叶一转身，看见肖衡站在客厅里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蠢蠢欲动。
他思考了半晌，没有做什么。端着菜走过去，催促道:“快去洗手。”
饭桌上，耿叶几次想开口说话，又看见肖衡低着头吃得很认真，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如果他没有记错，肖衡还没有原谅他。哪怕他后面意识回归，装着烧糊涂了说胡话请求他原谅，他也没有给一个准话。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落下去，远处的大厦灯幕轰然亮起来，仿佛开在黑夜里的另一道霞光。
耿叶垂下眼，阴影在碗沿上画出一道圆滚的半圆。他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饭菜，心里犹豫着怎么开口。
“我吃好了。”肖衡放下筷子，作势起身。
耿叶一下子慌了，“你别动!”
肖衡睁大了眼，似乎是不敢置信。
耿叶没料到自已声音那么大，心虚地不敢看他，可他还是说:“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肖衡气地笑了一声，坐下来，“我说什么？”
耿叶飞快地瞅了他一眼，嘴像是被胶水糊住一样难以张开。
过了好一会儿，耿叶放下筷子，诚恳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
肖衡没有反应。
耿叶一边观察他一边继续说:“那次在饭店我就认出你了，说的那些话也是故意的，订婚宴上遇见你是意外，去你家里做客不是。酒吧也是故意的。一开始觉得没有必要说，后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海洋馆那一次，我......就想让她消失。”
肖衡听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耿叶顿了一秒，“说的话是故意的，喜欢你不是。”
耿叶交待完，静静地坐着，等待一个宣判。
肖衡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不歧视同性恋，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已会找一个男朋友。
他没有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又或者说没有做好准备。
意外来得太突然，他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我知道这件事很恶劣，你要轻易原谅我肯定是不可能的，”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是没有关系，我会一直请求你的原谅。”
肖衡:“......”
“但你别不理我，可以吗？”
他又开始了，散发着他那惹人怜爱的、可怜兮兮的气质。
肖衡没有办法不同意，他拒绝不了这样的耿叶，哪怕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心想他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今天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是没有办法拒绝耿叶的。
他清了清嗓子，骄矜地点了一下头，似乎觉得点头太快，他又说:“你说得没错，我不能轻易原谅你，你做的事情实在是恶劣。不过......”
他卡壳了，不过什么？
他说这话，不就是在默认甚至是明示耿叶可以追求他？
会不会太不矜持？
耿叶会不会觉得他太好哄？
“不过念在你不是故意的，我给你一个求得原谅的机会。”
耿叶闻言有些不满意，只是原谅他？
他看了肖衡一眼，终究是把话咽下去了。
“我要回家了。”肖衡宣布道。
耿叶:“!!!”
“万一我再生病怎么办？”他说。
肖衡:“张医生......”
张医生就是肖衡叫上门的私人医生，肖衡早晨上班前特意让张医生过来看过，张医生说烧退了就没有什么问题。
“张医生说也不一定啊，只是有可能。万一呢？万一我真的......”
肖衡:“......”我就静静盯着你。
耿叶抿着唇，“要不然，你明天再走？”
肖衡想了两秒，觉得也不是难以接受。
他假装勉强地点头，“那好吧。”
耿叶一下子站起来，“你去休息，我去洗碗。”
前几天的事情历历在目，肖衡不想再跟耿叶挤在水槽跟前，默不作声地点头离开餐桌。
耿叶有些失望，不过只失望了一秒，就动作麻利地收拾了桌面。
三下五除二地把碗筷洗干净放进消毒柜，行动急促地蹭到沙发上。
沙发往下陷了一小段，肖衡偏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在干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
肖衡目不转睛:“搞笑综艺。”
耿叶:“你喜欢看？”
肖衡看他一眼:“还好，不算喜欢。”
耿叶理解地点头。
他安静了一会儿，又问:“你每天都是这个点下班？”
肖衡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说:“基本上，不忙的话，都是这个时候。”
耿叶:“哦。”
似乎他只是问一问，但肖衡有一种心口被挠一下的感觉，不上不下。
他等了一会儿，耿叶没有丝毫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