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昭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双眼睛,滚烫的海水撞上后脚跟,深邃的墨瞳就那样盯着自已。
他仰头,胆怯、恐惧、不解……一切情绪都像自已一样化作抛物线被那个人扔进海里。随后绑在腰上的重石块被对方踹进海里,于是自已下沉、下沉、不断的下沉……
“啊!”冷汗又一次浸湿了枕芯,双手不住地颤抖着捧上僵硬的脸庞。
曹昭掀开被子想去洗手间抹去自已最脆弱的模样,却在碰到阴冷的地面时双腿酸软扑倒在地。
此时此刻他才清醒地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刺骨的寒意令他饱受海水侵蚀过的双腿刺痛无比。
“该死的……”
“先生!出什么事了吗?”门外守着的曹家仆从听着声响匆忙想进屋。
“滚出去!”
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现在被韩澄澜反将一军的时刻。
被他用蛊玉控制的人族已经遍布各地,本来这是个对他有利的现象,但却被韩澄澜那一纸报道毁了个遍。现在那群脑袋不灵光的家伙全都认为是自已要和无梦眠合作,他明面上对付无梦眠的动作都被迫终止。
又是舆论……为什么又要像曹诩那样利用舆论破坏他的堡垒和未来!
仆人在门口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今天的访客:“先生……那个,无梦眠的客人已经在正厅等候了。”
“他们!”曹昭的语气都冲了许多,但还是强忍着压下心中的仇怨,尽力温和地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客人没说明,先生。如果您不舒服的话……”
半小时后,穿戴完毕光鲜亮丽的曹昭出现在了门口。他讨厌被人控制的感觉,但他也不会胆怯。
就算他是恶又如何?只要对方杀不了他,他终有一天会更改世界的规则成为赢家。
“好久不见,曹昭先生。”韩澄澜坐在会客厅,瞧见曹昭走下旋梯便放下手中写着“人灵两族合作之高潮”的头条报纸——是他特意打印的纸质版,好放在曹家当宝贝。
一直等到自已坐到韩澄澜对面了曹昭才开口打招呼:“好久不见,韩澄澜先生。”
他不愿低头去看对方的战利品,索性引出正题:“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
一反常态的韩澄澜往后倒去,斜靠在扶手上:“来笑话你呀。”
一瞬间曹昭的脸色铁青,他勉强扯着嘴角维持笑意:“是、吗?”
“开玩笑的,那种小手段也就骗得了你一次,”韩澄澜无辜地举起双手,像个误入虎口的小鹿一样,“哪像您啊,用一块小小的玉石就能控制大半个人族。”
“所以呢?”曹昭稳下心神,一步一步地套路韩澄澜的目的,“您也想和我的子民一样么?”
“岂敢,我可不想攀上您这高枝。这次来不过就是知会您一声:我的承诺如今依然奏效。”
“哈哈,您真是……”曹昭气不打一处来,难道他要相信一个坑过他的人吗?
“我是说真的,曹昭,”韩澄澜此刻瞧起来那叫一个言辞恳切,“即刻起封闭人灵两界的所有传送通道,营造出人族想帮却无法帮助灵界的现况。这样你就可以安稳地当人族的王了。”
曹昭听完韩澄澜的建议后却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韩澄澜先生,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并不是我想当王,而是北蓟州和其它地区的人民愿意拥护我。”
“……实话实说,我建议你现在别给我发疯。”
眼见着曹昭又要阴悄悄地拒绝他然后搞事情,韩澄澜自已其实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耗着,但无梦眠其他人等不起。
他没必要再和曹昭演戏,即使他知道自已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曹昭提前布置好的全球直播。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在此和曹昭做戏,但他不是喻泽绫,没那耐心。
韩澄澜打断了曹昭的话,随后从包里取出特意带上的一杯液体,那杯子还和当初给曹昭表演“魔术”的是同一款。
曹昭不信韩澄澜还能耍出什么花招,低头去看那杯白黄色的粘稠液体却感到无比的熟悉。
他记得韩澄澜能够控制水,但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向曹昭表示他还能控制其它液体不成?
“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了?”韩澄澜也只是随口反问一句,他没指望曹昭的回答,“要不然把你藏起来的蛊玉拿来对比一下?”
听到熟悉的词后曹昭的瞳孔猛缩,这才想起白黄色的液体和蛊玉的颜色几乎一致。
“你!”
“如果不是有急事,我也不想用这个最坏的手段威胁你——你说,我是不是和你最怕的喻泽绫越来越像了?”
韩澄澜举起杯子,把液体一滴一滴地浇在桌子上,承受不住液体热量的桌面快速溃烂,滴穿了桌子的滚烫液体也毫不留情地侵蚀掉地板。
“杯子是我昨晚连夜特制的,内面最高能承受至少1000℃的高温、外面则能隔离温度。至于里面的液体,你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上好的蛊玉碎片,被我融化成了液体。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奔波北蓟州的各大水系,把它混入了每条水渠——估摸着那些唯你马首是瞻的人已经一人一口喝进肚子里了吧?”
“你疯了!这种玉怎么可能被人体消化!”起码这一刻曹昭的惊呼是发自内心的。
“我不需要他们消化,这种东西就应该烂在你们的胃里,”韩澄澜沿着被侵蚀的路径扔掉杯子,手撑在桌面上逼近曹昭,“这要是消化了,我还怎么拿它抵抗你对他们的控制?又怎么做到在和你翻脸的那一刻暂停你的直播呢?”
曹昭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澄澜,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已利用蛊玉控制人时会被韩澄澜利用同样的手段压制。但就算他做得到,又是从哪里弄来的蛊玉?
明明这个世界的蛊玉只有他手中这块碎玉石:“真有意思,你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蛊玉?”
“我有我的手段,需要向你汇报么?”一双墨瞳直直地凝视着曹昭,即使他的视线偶尔会有些模糊。
“……哼,算了。这两局就算你赢了,要不然先说说你有什么急事?”曹昭干脆退后一步看看韩澄澜究竟想要什么。
想佯装咬钩反咬一口?韩澄澜把曹昭那些个小动作看得透透的,但他也不明说,而是顺着曹昭的意思:“想知道?不如明天你去无梦城看看?”
“无梦城?”
“别给我装傻。那天如果我不看着你,你早就该把蛊玉也种在无梦城的大地里了。”
曹昭当初能通过无梦城刚建立的无线网络发送邀请函,就代表他的目光早就盯上了无梦城。
“呵,好啊,”曹昭的眼神顺着韩澄澜离开的背影逐渐冰冷,“看你的样子,你不打算去了?”
“你别管我了曹昭先生,想办法在花念面前活下去才是正事。”韩澄澜斜眼嘲讽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北蓟州。
顺着最熟悉的水路回到甘汶市,韩澄澜第一时间遮掩了容颜踏入一家医院。他特意找了个人少的接引窗口,假意咳嗽一声后大步流星地走进电梯。
碘伏、纱布、止血药……韩澄澜从未设想过自已这具“人偶”有朝一日还能用上这些。
“嘶……!疼疼疼,轻点轻点……啊!”嚎叫声不绝于耳,但孔悠却一点没停下手上的动作。
摇身一变成了医生的孔悠就是不一样,连最崇拜的韩学长也敢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