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瓦似乎忘记了和无梦眠说Sirius星系上有关启明星的记载。实际上在那群异客眼中,启明星是一个最为特殊的星球。远观它的外表是一片蕴蓝,和谐而美丽;但诺瓦初次勘察到的最初的社会情况却是无比糟糕。
所有人都对这颗星球不抱有希望,只当它又是一颗被糟蹋的星球。但在诺瓦强行更改时间线后,领主们奇迹的发现人族与灵族能够和平相处了。
祂们对此感到好奇,虽不像俾殂那样正大光明地抢占诺瓦的地盘,但多多少少都对启明星进行了研究。也因此他们发现了启明星的几个平行星球和每个世界里都拥有的独特物种——不凋花。
不光是那群与「父亲」同一个年代的领主对此感到惊喜,貘也是期望研究不凋花的一员。祂在很早的时候就接触到了另几个平行世界的不凋花,他们都有着相同的一个共性:长生不死。
你要知道,梦境不管在哪里都只是短暂的存在,貘很难长时间利用「寐」研究或战斗。所以,不凋花对于他的诱惑力远比对诺瓦和俾殂的大。
这一次是祂采取过的最大胆的行动,在俾殂死后祂第一时间想拿到不凋花改进自已的权柄。事实也如他所料,由花念而生的梦境连祂也包裹在内,这幅绘卷被摊开一眼望不到边。
但偏偏是貘渴望的恒久梦境同时撞上了企图利用004身体复活的俾殂。俾殂认为这是貘为他创造的好时机,进而在对在梦里遇到的叶哲毫不留情。
可貘并非这样打算,祂把叶哲以灵魂状态留在花念的梦境里为的不是杀死他,而是为花念创造动力。只要叶哲还在,花念闯出梦境的念头就不会停歇,他越是挣扎梦境就越是束缚。
而希望叶哲舍弃灵契也仅仅只是貘害怕他们用这种通讯方式悄无声息地背刺自已。
总而言之,貘从头到尾都没有想置他们二人于死地。
那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貘的脚步彻底停在了空洞边缘。就和叶哲看见俾殂的第一反应一样,祂感到了恐惧。
祂和俾殂合作也有很久了,但祂也从未听俾殂提起过当年屠杀冥虎的景象。也许那对于俾殂来说只是开胃小菜,但对于奋力抵抗的弱者而言,他们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就像现在,貘明明记得花念梦境的深处该是一片鲜艳明丽的画卷,而不是这幅堪比当年的地狱长河——
入侵的沙尘被剥夺了前进的资格,它们停在梦境之外。而梦里,树木因俾殂的触碰而枯朽,粉嫩的花朵因身体里流淌的鲜血而红艳,绿油油的青草因镰刀上滴落的机液而诡异。
叶哲撑着压倒花草的葬魂半跪在其间,并没听见他大口喘着粗气,反而和散落了满地的机械碎块一样死寂。
貘僵硬的站在原地,祂一看地上的那滩蓝色机液就知道是俾殂干的好事。但奇怪的是,祂此刻感受不到俾殂的存在。如果那个人真的逼死了叶哲就该跳出来炫耀一通,而不是和……死了一样……
不可思议的答案在貘的脑子里蹦出,祂摇头想要甩出这些想法,但回过神的时候那抹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还是来了。
他还是那么喜欢穿粉色的衣服,就像这片明亮的梦境一样可爱。
眼前的人还是那么信任他,像以前调笑时那样半跪在地上向他献上忠贞。
偏偏风吹过时带起花念冰凉的衣袖,每一次舞动都无声地拍打在叶哲脑袋上。小老虎反应了很久才缓慢地抬起头,他看见晶莹的泪珠落在自已脸上,再滑到枯死的叶子上淡化浓稠的机液。
风有点大了,吹散了花念的发丝,头绳也不知偷跑去了何处,不通情感的发丝被赶到脸上时也被未干的泪痕牢牢黏住。叶哲突然咧嘴笑了下,撕心裂肺的疼阻止了他提前组织好的话语。
但花念很懂他,像个电梯一样直愣愣地降低高度蹲在他面前。于是那只空着的手颤巍巍地想替花念抚平乱飞的粉发,却只能用蓄满鲜血的肢端轻轻触碰花念的脸颊。
他已经没有手了,这只本该温柔捧起花念脸颊的断手正握着葬魂,死死地压制着葬魂之下差点就能被劈成两半的脑袋。
舍不得爱人这样全靠双腿的力量半跪着,花念像当初在冥虎尸堆里抱起叶哲那样上前一步环抱住他。脸上的血与泪混杂在一起,这样也好,至少叶哲不会看到自已流下的血泪再次汇成梦境。
花念轻轻地靠在叶哲肩上,看起来就像是在和洋娃娃亲昵互动一样。直到叶哲虚弱的声音拽回他的小动作:“念……停下吧……”
毕生所学的幽冥古法也救不回濒死的恋人,除了重新连接的灵契吃力地催动着叶哲的心跳以外,花念翻遍了叶哲的里里外外也没找到曾经的生机。
这无疑是最崩溃的答案。花念把头埋在叶哲的肩窝里,他不敢剧烈颤抖,害怕轻轻一碰就令叶哲这具快要破碎的身躯彻底垮倒。
可啜泣怎样也止不住,花念找不出一个能替代灵契的办法再次拯救叶哲,他只能无助地抽泣着,一遍又一遍崩溃地念着叶哲的名字。
哪怕是生命渐行渐远的现在,叶哲也一遍又一遍地回应着花念。他暂时还能用灵契和花念完整地说上几句话:“念,会怪我吗?”
他又一次背着花念耗费了自已的生命,尽管这一次他拼尽全力、损失了一切才和俾殂做到同归于尽。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次的道歉要比以前无数次半真半哄的音调诚恳,“我不该逃避曹诩的、我该去见他的、我该早点发现玉的救回他们……”
“他们在怪我,小五死不瞑目、连柳儿都在恨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谁也救不了,我现在连你也救不了了……”
灵契和叶哲的生命连通,也越来越虚弱,叶哲只能狠下心打断花念的碎碎念:“我没怪你,从来没有。”
“你为什么不怪我?我明明做错了那么多,最后还要姐姐帮我收拾……”
“你没错,念,你什么都没错……”
啜泣声还在扩大,叶哲想,现在的花念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可如果我没错,为什么你这之后都不敢去想那时候的事情……因为你怕我知道了会后悔是吗?因为我就是个感情用事、脆弱不堪的人!”
断手回抱住花念,一直用灵契哭诉的花念突然听到耳边喑哑破碎的低语,是叶哲强撑着放弃了灵契在用声带发声:“念……”
“没有人在怪你,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因为你我才捡回了这条命,因为你在我才是自由的。”
他的声音几乎是残破的,全靠灵契的辅助才让花念能听清一整段话。
他还是坚持着一如既往的说辞:灵契不是桎梏,而是他新生的自由;花念也许在别人看来做错过,但他永远会选择保护珍视之物。
他会用尽手段保护叶哲,也会同等地庇护亲人挚友。
比起平日里偶尔拒绝别人时的冷漠,花念的内心更加赤忱。某种程度上说,灵契使他更了解花念,也因此更加愿意为了他付出。
所以叶哲现在也说:你看,我找回你了,你不会在梦中迷失,我也能帮到你、救回你,顺便还能替我的族人报仇雪恨呢。
“叶子、叶子……”
所有的哭诉都被花念装进了快要消失的灵契里,他依旧死死地抱着叶哲。直到小老虎蹭着他的脸颊,吻去一截他脸上的血痕后——花念感应不到灵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