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血色横亘在四人胸口,内脏像是被挤进了绞肉机里,他们纷纷承受不住,吐出一口带着内脏肉末的鲜血。
青灯百鬼像是接受到了指令,他们面无表情,清幽深黑的瞳孔不约而同的朝众人射去,瞬息之间,将他们团团围住。
而在青灯鬼身后,一道瘦削的黑影自门内一闪而过,眨眼间就要消失在人们眼前。
“那是……”赵宣有一丝不确定。
“是沈青青!”贺岁安催促他,“快追上!看看她要干什么!”
但那鬼影并不想被身后的人追上,她解除了对青灯鬼的限制,密密麻麻的青灯鬼打破了无形的枷锁,如饿死鬼一般向众人扑来。
贺岁安翻身下来,脚未沾地,长剑已将近身的青灯鬼打退。
赵宣立刻站在贺岁安的身旁,霸王刺举于身前,作防御姿势。
贺岁安的表情有一丝凝重,如果是寻常异种挨上她一剑,怕是要血流成河,尸体都凉了,可这些青灯鬼却只是被打退了三步,连身形都没有摇晃的情况发生。
“现在怎么办?”赵宣死死盯着青灯鬼,不敢松懈,但同时他的神情又极为亢奋。
“怎么办。”贺岁安明白赵宣的想法,她说,“当然是打出去。”
是打出去而不是回到矮屋,矮屋能摒弃一切邪祟,将青灯鬼防在门外自然也是易如反掌,但她们要追沈青青,就必须打出去。
“剑来!”万箭齐发,以剑护护身,以杖为矛。
赵宣原想跟着贺岁安一起冲出去,但余光却忽然往陆栖然一瞥,见他僵硬在原地(误)以为他被吓得不敢动弹,于是折返回来,将他护在身后。
他拍了拍胸脯,眨了下眼睛,“放心,跟着我,你是她的朋友,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他话音落下,一只青灯鬼冲了上来,他余光一扫,头都没回,将鬼打出了三里地,陆栖然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毫无波澜,副本之中还未曾出现过敢追他的鬼怪异种,即便他— —什么都不做。
但这已经是第二个— —第二个对她无条件信任的伙伴,信任到就对她的同行人也产生保护欲。
而这份信任不是因为【煽动】这种影响人心的能力,它来的毫无道理,找不到源头。
以至于让人讨厌。
他本是来杀她的,他沉默着,与发色相配的白色眼珠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贺岁安的背影。
但从他下意识去救即将跌落悬崖的她,以及将她背起,他模糊的明白了,自已已经无法下死手,他说服自已 ,比起如此简单的死去,他更喜欢看她在副本中苦苦挣扎,但……
寒光凛冽,剑气横扫,青灯鬼纷纷倒底,贺岁安提着拐杖,眼睛看向沈青青逃走的方向,仍不忘挥手催促:“快!扫清了,快跟上!”
可再一转头,青灯百鬼忽地全部消失,一柄与贺岁安手中如出一辙的拐杖横亘在她的面前。
“夜深了,你们要去哪?”说话的是孟婆, 天色黝黑,叫人分不清对面人的长相,但这声音她们绝对不会认错。
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纪雨青抓着王千峰爬了起来,她对孟婆的出现并不好奇,方才她再度使用风刃,却遭受了能力枯竭,她喘着气,庆幸自已又活过来一天。
她不好奇,但不代表贺岁安不会问。
孟婆那张苍老松弛的脸上抖了两下:“是我在你们门上下的禁制,你们遇到了危险,我自然就会出现。”
“原来是这样。”王千峰的视线在孟婆和门框上左右摇摆,那也难怪这里诛邪退散。
“那沈青青呢?”贺岁安追问,“如果这里下了禁制,作为鬼类的一员,她为什么可以进来?”
月与和风,万籁寂静。
孟婆看着她:“你就那么确信,是她?”
她说:“能闯进我布下的禁制的人,必不可能在五行之中。”
“但鬼五行属木,所以那个人必然不会是沈青青。”赵宣沉吟分析道。
“那么您知道她怎么死的吗?”贺岁安不再追问没有结论的事情,退而求其次,她要搞清楚沈青青的生前身后事。
孟婆说:“生于荒年,饿殍遍地,自然是死于饥饿。”
“可若只是饿死,她怎么会呆在这里?”
”那你认为她是怎么死的?“
”和她那身本领有极大的关系。“贺岁安回答。
“所以,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孟婆轻抬眼皮,“荒年,人人困顿,为了活命,平民百姓要么偷盗,要么食人血肉,她偷了大户人家的东西,被发现,所以打死了。”
“还是不对。”贺岁安说,视线平直,强硬的看着她。
她似乎听到孟婆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沙哑:“她偷了一角腊肉,并将腊肉分给了同行的孩童,她本是好意,那孩童却不舍得吃,每日吮吸,最终被大户人家发现,给打死了。”
“至于她自已……盗窃的罪名与饥饿相比,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但人一开始下坠,就停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