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骑市的医疗条件是宁州最好的,而克洛诺斯的水平又是其中之最。
其他医院上科技,而克洛诺斯上能力。
老医员本就是医学院科班出身,又恰好觉醒了治愈能力,他说是小病,这就不会变成大病。
贺岁安的伤比起赵营的要轻上不少,所以不过半天的时间,她就已经转醒。
洁白的天花板搭配洁白的地面,贺岁安蛄蛹着挪动自已僵硬的身躯,知道自已大概率死在医护室里了。
“差不多,可以进了。”
贺岁安听到外面有短暂的交谈声,当最后这句话落下,那扇木制的大门被推开,乌压压的涌进来好多人。
科奈尔首当其冲,动作迅速到难以用肉眼捕捉,等贺岁安回过神时,人已经扑倒她的床前,将人上上下下来来往往都翻了个遍。
“呼……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你要是有事,我可就没法和小舅舅交代,到时候我还哪里去找投资潇洒人生。”
后面那句话她说的很轻,导致贺岁安没有听清,但跟随医员进来的科伦却将科奈尔的神情收入眼底。
“晚上回家来,”科伦说,“你小舅舅不在,你知道忤逆我的后果。”
科伦教员的手掌敲打在科奈尔的大腿处,在将她拍得从凳子上离开之后,他终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那床上的人看着非常眼熟,视线在她与科奈尔之间来回逡巡过后,眼前一黑又是一黑。
他没有想到,学校安排他前来慰问的会是这个和他孙女不清不楚的女人,而且看模样,在他的鞭策之下,科奈尔还是和这女人搞在了一起。
他眉毛竖起,虚白的头发被热气蒸腾的向外翘起,手杖抬得极高,握着的右手青筋暴起,颤抖中带着极致霸道的力量。
他已经顾不得自已身边的青年才俊,手杖重重落下,“你个小兔崽子!”
他朝科奈尔吼道,“又在到处乱搞!”
科伦一直都知道科奈尔喜欢女人这件事,他是个古板固执的人,对之间不喜欢,但也没到要为此指手画脚的地步,但科奈尔这个小王八蛋喜欢乱玩,不到一周就能换上五六个对象,甚至还有人找到家里来要求名分,着实让他面上无光,好不容易被他打的安分了一段时间,现在却又开始了。
手杖高抬,眼看着就要砸在科奈尔的身上。
转眼却被一双修长洁白,却又带着点点铜黄色污渍的手给拦住了。那双手的指甲修的非常整洁,指甲的长度与指腹一致没有一丝多余的留白。
贺岁安沿着那条臂膀向上,从一身米白的高领毛衣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是剑眉星目,高高耸起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遮挡了一部分的严肃,一直弯弯向上翘起的嘴角又平添了几分暖意。
“科伦教员,可否让我和贺同学说几句话? ”
他说话时,眼角也向下弯曲,轻飘飘的,但就是这样轻飘飘的话语让科伦瞬间平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贺岁安,那一眼饱含的深意叫她看不明白,待她想要深究下去时,科伦教员已经勾着吱哇乱叫的科奈尔离开了医务室。
先前带领的医员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也在片刻之后拉开门逃离了这里。
贺岁安轻轻咳了一声,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过直白赤裸,似乎还有一点捉摸不透的哀怨,看得她着实有些心虚。
“那个……”
“消息传到院长室时,我听到了你的名字。”
两人的声音同时传出,互相掩盖,男人顿住,片刻后发现贺岁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图之后,接住了自已的话。
他熟稔的拉上被子,将病床拉起,给贺岁安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可供倚靠的位置。
“当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
贺岁安盯着他的双眸,她试图从那一抹熟悉之中找到答案。
“……文瑞?”
他的双眸似乎被点亮了一般,贺岁安似乎在其中看到了惊喜,但她已经数十年没有和他联系了,而且她曾改过名字,名字……
“你知道我改过名字?”
卓文瑞星星般的眼睛闪烁,他偏过头,不好意思的承认:“我一直在关注你。”
“这些年我回过松落,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你,我想过等我解决所有的事情之后,我就回到松落市,但是我唯独没有想过你会来黑骑市。”
记忆开始浮现,时间间隔的有些久远了,一个名字不足以让贺岁安翻出人物的影子,但当这个人站到了她的面前,一连串的故事汇成了影像,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
“不止我来了,”贺岁安终于找到了儿时的亲切感,“我全家都移居黑骑市了,虽然我来了没几天,不过说真的,黑骑市的科技真的比松落市先进了太多,难怪你总说想来黑骑市,连我来了都不想走了。”
“我想来黑骑市不是因为这里的科技。”卓文瑞深黑的瞳孔充满了吸引,贺岁安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的双眼,“我是因为你,所以考进了克洛诺斯,也是因为你,所以想留在黑骑市。”
他鼓足勇气,像是宣泄一般,微音轻颤的将多年的情感诉诸于口。
“只是最后出现了偏差,我看不到你了。”
……
“看不到,找不到,没有,没有,怎么哪里都没有!”
莱斯特陷进去了柔软的沙发里,烦躁的情绪扑涌上来,无名的怒火将身旁的书架吹的啪啪作响,整个图书室都在震颤不止。
他从海底出来之后,换了身衣服就开始在不同的副本之间游走,贺岁安做的事让他既丢脸又难堪,如果之前只是因为无聊的挑衅,那这次他想得是将她挫骨扬灰,不,不,不,是让她感受同样的羞辱。
古堡在颤动,簌簌掉下土灰渣滓。
“要发疯滚回你的亚特兰蒂斯去。”
红色高跟鞋跺在地面上,那股震动上下的纯黑能量被红色的能量打散,墙上唯一的铜镜被力量冲刷从四周窜出无数的裂缝,但最终停在了正中间。
希伯特穿着极致张扬的红色超短裙,在将那股能量踢散之后,她又一脚踢开了高跟鞋,双腿交叠,也将自已丢进了沙发里。
“我这不欢迎你,请你哪里来回哪里去。”
莱斯特没动,他看着碎裂的铜镜,问希伯特:“你找到她了吗?”
希伯特端起管家准备好的茶水,听到他的话,原本就差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哈哈。”莱斯特大笑,人在郁闷时遇到另一个郁闷的人心情就会变得微妙起来。
“那你就没有想过,她已经不在了吗?”
温热的茶杯砸霎那间撞向莱斯特,却被他早早拦下,抓进手里,希伯特直起身,怒意满身:“她不可能不存在。”
她的双眼覆盖上一层猩红,那是她力量的来源: “如果她真的不在了,我会拿你去祭奠她。”
“呵,”莱斯特冷笑,“我真的很好奇,同样是神,为什么你们只听她的?”
“因为混沌之地的每个人都收到过她的教诲。”希伯特盯着她,“和她相比,你太弱了。”
莱斯特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他偏过头,转开话题:“ 怎么可以从混沌之地出去?”
既然在混沌之地找不到,那他就离开混沌之地,去到她的世界去。
“这种事情你问我?”希伯特紧眯双眼,“混沌之地的所有人都是放弃了躯体进来的,没有人可以从这里出去,也没有人想从这里出去。”
“但我不是。”莱斯特说,“而且你在这里找不到她,那外面呢,她难道不会到外面去?”
希伯特终于舍得分一个眼神给莱斯特了,她对莱斯特的偏见太深,以至于她从来没有耐心听完他的话。
“如果她真的在外面,我也只能放弃。”
莱斯特:……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奉劝你,不要轻易出去,”希伯特难得和莱斯特多说几句,“混沌之地是她打造的双向通道,在给外面的人自我保护的同时,也在保护里面的人。”
“所以混沌里面,不会出现忤逆她的人。”
……
贺岁安觉得指尖发烫,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这个时候,她必然已经扯开被子走人了,但面对熟悉的人,她开始有些茫然无措了。
卓文瑞并不急于求成,只是多年来藏匿的思绪在见到人的那一刻忽然失了控。
他安抚似的停止了追问,将话题终止,紧闭的医护室大门却猛地被撞开了。
赵宣拖着他包扎的如同木乃伊的右胳膊冲了进来,他注意到了床边那张熟悉的青年面孔,想到了最近的有关学校要请卓文瑞做代理教员的传言,他挪了两步,最终还是征服欲上头,略过了他,拽开了贺岁安的被子。
卓文瑞盯着赵宣手里的被子,一根细小的针头出现在他手掌心。
“我就知道你没事,”赵宣还没有感知到危险,“我就说我胳膊断了都治好了,你这才哪到哪,怎么会还没好,你快起来我们重新比过,我这次一定能赢你。”
“有没有说过你没礼貌?”贺岁安冷不丁的问他,没有了被子,她不好在躺下,只能从床上下来,她看着和自已差不多高的赵宣,自顾自道,“我是很好,不过待会你可能就要不好了。”
赵宣:“什么?”
回答他的是贺岁安呼啸而来的拳头,那拳头直击他的面门,直接将他打得再次晕了过去,针头还没来得及动手,目标已经倒下,卓文瑞按住针头,将它塞回了自已的衣袖。
贺岁安踢了赵宣一脚,确认这人已经无法作妖之后,抱歉的朝卓文瑞笑了笑:“我已经大好了,你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办个出院手续,我安排完他就回来。”
贺岁安没等他点头,抓着赵宣的胳膊,将人从医护室里拖出去,路遇医员,问了赵宣住的房间,感谢着将人送回了原住处。
……
卓文瑞替贺岁安办好了出院手续,他从医护站离开,将病历卡塞进袋子里,他打算先拿了药物和病历卡再去找贺岁安汇合,却在医护室的门口被学院秘书拦下,转道先去见了院长。
院长看起来介于中年与老年之间,头发青黑与白相互交错,但他精神矍铄,修理整洁的下颚透露出年轻人的青春气息。
秘书留在了医护室替贺岁安解决剩余的事情,院长只能自已给自已倒茶水,也顺便替卓文瑞准备了一杯。
卓文瑞是他特意邀请来的研究员,这个年轻人在中央科学院里的研究一连几年都有不同方面的重大突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的加持,文学院的学生一定也会有长足的长进和突破的。
但是可能他邀请的时机不对,才让他们没说上两句话就被学院斗殴事件给拦截,克洛诺斯不忌讳斗殴,但像今天这样断胳膊断腿的打斗还是非常少见的。
中央科学院的研究员又是一群出了名的安静的疯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两个学生斗殴的事情那么感兴趣……
“卓研究员?那两位同学最后怎么样了?”
卓文瑞回答:“贵校的医疗条件很好,我去时他们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院长一听,还有戏。
“那可有看看学校的环境和教学范围?可还算满意?”
卓文瑞回答:“匆匆忙忙,还没来得及细看。”
院长再听,心凉透了半截,但想着没有下次的机会了,于是硬着头皮问他:“那先前我们商量的事情,替文学院每周上一堂课的事情……”
卓文瑞摇了摇头,院长一口气吊在了嗓子里:“不,行……?”
“不是,”卓文瑞说,“我可以答应一周上两节课,不过我希望学校能将军事区的学生也纳入进来,我要讲的课程内容对两个院系的学生都能派上用场。”
“那好啊,”院长大手一挥,求之不得,立刻就呼喊秘书打算将合同签订,等呼喊多次未果之后,忽然想起秘书还在医护室,急于求成的他立刻让秘书传了一份电子合同,在乐呵呵的看着卓研究员按下手印之后,他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汗,觉得自已辛苦的努力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