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采访宁星的记者还是个名人,是专职跑皇室新闻的记者,经常上电视。
她叫梁蕴,长相甜美,可惜问的问题就一点也不甜美了。
在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梁蕴便立刻抛出了尖锐的问题,“为什么三名人质中,只有您活了下来?”
宁星:“因为我命硬。”
骆衡忍俊不禁。
他之前就跟宁星打过预防针。
这种时候前来采访他的皇室记者来意不善,她说的每一句话提出来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圈套。
为了应对记者的刁钻提问,他本来打算帮宁星紧急培训一下话术。他一个亲王,日理万机,睡觉的时候都不够了,还要抽空给他上课,结果这家伙竟拒绝了。
不过,从今天宁星的表现来看,倒是不需要他太担心了。
他是真的有信心应付记者的提问,而不是纯粹是出于对他的抵触而避开他。
这让骆衡心里的憋闷也减轻了点。
梁蕴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隐晦瞥了一眼斜前方的金发皇族。
在她印象里,骆衡一直是那种笑不过心的凉薄性格。很多人夸骆衡殿下平易近人,也有很多陛下的忠臣觉得他性格中庸不争不抢很识相。
但是梁蕴识人无数,又因为是跑皇室新闻的缘故和骆衡没少打交道,所以她现在差不多已经能认清一点他的本性了。
所以现在的骆衡脸上生动的笑容,就格外惹人玩味了。
他本应在处理公务,光屏在他的脸颊投映出淡淡的光影,他的目光却越过公务,越过书桌,越过沙发靠背,黏在了那个背对着他的白灰色头发少年身上。
那双曾经让梁蕴后背发凉的深不见底的黑眸,此时碎金点点,好像阳光洒进枯井,一些本死去多年的残骸突然死灰复燃,在阳光下惬意地舒展身体。
他知道他在用什么眼神看着宁星吗?
梁蕴心中一动,转而问出了一个没有在台本上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尖锐:“有目击者称,暴徒突袭时,您抛下了亲王殿下跑了,您当时是出于本能还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抉择?”
如果目光有形的话,梁蕴觉得她现在大概已经被黑泥淹没了。
骆衡眼里的阳光不见了,那些死灰复燃不知名东西蠕动着爬出枯井,一股又一股,如同喷涌而出的黑泥。
真可怕呢。
梁蕴假惺惺地想。
她才不担心骆衡会把她怎么样。
因为她的这个问题,同样是骆衡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看看,这望眼欲穿又忐忑不安的模样,真可惜不能拍下来啊。
不过说实话,她也很好奇宁星会给出怎么样的答案。
她事后看过监控,这位可是直接挣脱了骆衡的手跑路的神人。
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这位独飞遇险后,还能被“苦主”亲自救回来,甚至“苦主”还把“负心人”如珠似宝的藏在自已家里,如此不计前嫌,这还是那个骆衡吗?
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少年随意抓了下头发,本来柔顺服帖的头发支棱起来了几撮。
梁蕴发现,他还是比较适合这样蓬乱的发型,有种澎湃旺盛的生命力,给她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是和骆衡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骆衡无论笑容多春风和煦,总是给她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宁星翘着二郎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才没跑,我是为了抢救吧台上的小蛋糕。”
梁蕴:“.........?”
“你知道不知道,这次袭击案件,有多少小蛋糕遇害?有多少红酒牺牲?又有多少天花板被子弹击中?”
梁蕴:???
宁星义正辞严指责道:“看,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只关心你自已。”
从业这么多年,梁蕴第一次这么无语。
她无力地看向骆衡,想让他管管宁星。
触及他目光的下一秒,梁蕴突然愣住了。
因为那双眼里先前还蠢蠢欲动喷薄而出的黑泥突然不见了,就像一开始从没存在过。
死气沉沉的眸子此时像化开的巧克力,呈现一种温暖的色泽。
他啼笑皆非地看着宁星,目光里恐怕有他自已都没发现的宠溺和纵容。
这是已经彻彻底底迷上了啊。
梁蕴想起她来采访时领的那个任务。
内厅总管暗示她查清楚宁星的底细,以及他在骆衡心里的地位。
......这似乎已经不需要调查了。
梁蕴心里有了计较,问题也越来越尖锐,“据我所知,您本来因为基因等级低被剥夺了继承权,前不久宁家家主、继室和继承人都意外离开了人世,是不是有点太巧了呢?”
骆衡瞥了他一眼,黑眸里是不容错认的警告和不悦。
“这个问题跳过。”
与骆衡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宁星的回答,“都说了我命硬,所以克死他们也很合理吧。”
梁蕴哽了一下,脸上的职业笑容也多了一些勉强,“看起来,宁先生好像很信命理之说?”
这也是个陷阱。
封建迷信这种反科学的东西早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尘埃里,当今推崇的是科学进步,如果宁星搞什么装神弄鬼的命理之说,可是大大的减分项。
宁星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她问了一个很弱智的问题似的,“所以,你就坚定相信自已是个短命鬼,不相信自已能活得久?”
梁蕴:……
好问题。
她采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反复被梗到的经历。
再看骆衡眼底是化不开的笑意,里面的情意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好好,所以我就是你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是吧!
梁蕴怒向胆边生,面无表情地问道:“听说您去世的大哥宁嘉实先生在生前曾经和亲王殿下关系很好呢,曾经还有媒体曝光过两人私下有点暧昧,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如果目光能化作刀子的话,梁蕴现在肯定已经万箭穿心了。
“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谣传。”骆衡站了起来,离开书桌,径直在宁星身边坐下,看向梁蕴的目光冰冷刺骨,“还请梁记者能告诉我都是哪些媒体在传谣,我要依法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梁蕴额头浮现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开始后悔接下这个烫手的差事了。
也是骆衡表现的太像一个陷入恋爱所以患得患失的普通男人,让她都忘记他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杀人不见血的男人。
她在心里懊悔不迭,干巴巴地为自已找补道:“只是一些小道消息,现在想来也没有任何根据,是我唐突了,还请宁先生不要在意。”
“我不在意。”宁星若无其事自爆道:“因为绯闻是我卖给狗仔的。”
梁蕴:……???
骆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