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很简单。
当骆衡去病房的小厨房煎培根和鸡蛋时,宁星应该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骆衡无奈轻笑,“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吗?”
宁星耿直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他可是亲自参观过骆衡的家,对他的穷奢极欲有深刻认知。
这种感觉有点新奇。
骆衡发现他竟然不感到生气。
两人能这样心平气和的交流,对他而言简直像在做梦。
“......好像也没错。”骆衡想了想,承认道:“我只会做最简单的三明治和蔬菜沙拉。”
“我平时很忙,而我又碰巧很有钱,那么购买别人的服务为我节省时间是更高效率的做法。”
骆衡转身,将做好的三明治亲自喂到了宁星的嘴边,笑吟吟道:“尝尝怎么样?”
宁星后退了一步,从他手里接过三明治,在骆衡期待的目光里,他把三明治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他双手环胸,不耐烦地说:“你想怀柔的话就省省吧,我这个人,一向软硬不吃。”
他现在还记得骆衡说的那句话。
‘恐怕你听完我的话,就会长长久久陪在我身边了。’
宁星都要气笑了。
他觉得骆衡在发癫。
所以他当时就不客气的怼了回去,真诚的建议骆衡药不能停。
不过,宁星倒是一点也不奇怪骆衡能说出这样自恋的话。
骆衡这个人,无论装的多么人模狗样平易近人,骨子里的傲慢与优越感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宁星挑衅地看着骆衡,等着他的暴怒。
最好一气之下直接杀了他。
宁星现在别无所求,只求速死。
金发青年别开眼,怔怔看着垃圾桶,眼神空落落的,有那么一瞬间,宁星竟然觉得他像被暴雨淋湿的小狗。
他惊恐地用力眨了下眼睛,骆衡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而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以他的脾气,被他这样羞辱,怎么可能不生气?
这证明他一定所图非小。
宁星心中越发警惕。
骆衡几乎要露出苦笑了。
第一次给人做三明治,就被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对方还臭着脸,看着他的目光好像在看着什么不可回收的垃圾。
骆衡悲哀的发现,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他依然不生气。
因为,单单宁星生龙活虎站在这里这件事就让他这个无神论者想要感谢上苍了。
天知道,当他在录像里看到宁星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鲜红色鲜血顺着他的唇缝蜿蜒而下时,他当时究竟是什么心情。
事到如今,他其实也不太能回忆起当时的感受了。
因为太过痛苦,太过绝望,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程序,大脑自动模糊了那段记忆。
但是凡经历过的事,或多或少都会给人的性格带来一些影响。
因此,在面对宁星时,骆衡突然发现他多了无穷的包容和耐心。
之前,他还会为宁星厌恶的眼神而痛苦,也愤怒于他的桀骜不驯尖牙利齿咄咄逼人,所以他想驯服他,想证明他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但是现在,他突然发现他不在乎了。
他的面子,好胜心,不甘心,意难平......所有的一切,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以放下。
只要宁星还活着就好。
只要他能跑能跳,能一直在他的视线里平平安安活着,哪怕他对他冷嘲热讽,对他疾言厉色,他都不生气,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爱。
就像看着一只险死还生大病初愈的小野猫,哪怕它又抓又挠把家里搞得一塌糊涂,他都觉得可爱得一塌糊涂。
......真是没救了。
骆衡无力地想。
他越来越像个抖m了。
遇到宁星后,他的原则和底线一退再退,直到今天,他已经毫无底线可言了。
“我们从没有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过天。”骆衡收敛起所有的负面情绪,拿出对待合作伙伴的专业态度,冷静务实地开口问道:“你们传火者的组织理念和纲领是什么?”
宁星气笑了。
他阴阳怪气道:“看来我们杀的贵族还是太少,所以高高在上的亲王殿下才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如今连我们的理念和纲领还要向敌人打听。”
骆衡也笑了。
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假笑,用那种慢条斯理的贵族腔调说道:“听起来,尊敬的革命者先生似乎对自已的理念和纲领很不自信。”
两人对视,火花四射。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宁星早就把这个狗东西千刀万剐。
“就算说服你了,然后呢?”
宁星轻蔑地看着他,“你能背叛你的阶级,背叛你习以为常的荣华富贵吗?”
不能吧。
你肯定做不到。
屁股决定脑袋。
大清都没了,溥仪哪怕当汉奸都还想复辟呢。溥仪的亲爹载沣辞官不做,都阻止不了溥仪给日本人当狗。
由此可见,指望既得利益者幡然醒悟,还不如相信他是秦始皇。
既然如此,他何必又浪费口舌。
“我能。”
于是,骆衡就成功欣赏到了白发少年脸上表情裂开的震惊。
金发青年弯起双眸,轻柔又坚定地说:“我能背叛这些。”
他挑衅般看着宁星,有种扬眉吐气的舒爽。
他想,你太小看我了。
你说我傲慢。
你难道就不傲慢吗?
所以我们才那么相似。
所以我才无法割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