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榔在心中权衡着大明未来的走向,清楚地认识到,自已与后世那些动辄高喊“进步”的人截然不同。
他深知,表面上的革新若缺乏深层的思考和谨慎的评估,往往会带来不如原来的结果,甚至引发新的混乱。他认为,自已是个保守主义者,宁愿稳重行事,慎之又慎,而非一味追求所谓的“进步”。
不过,朱由榔明白,保守并不意味着僵化。他对一些历史的教训有着深刻的理解,尤其是明朝的宦官、文官之争对国家造成的严重掣肘。初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为了加强皇权,废除了宰相制度,但随之而来的繁琐政务却让后世皇帝力不从心。
内阁应运而生,原本是为分担皇权,减轻皇帝负担,然而逐渐形成的文官集团却成为了巨大的权力掣肘,甚至意图与皇帝平分朝纲。为了遏制文官集团的权力扩张,明朝的后续皇帝不得不倚靠宦官,钳制内阁。
“然而宦官与文官相互制衡,终究像是一支两头飞转的飞镖,稍有不慎就会失去平衡。”朱由榔清楚地意识到,若要打破这种循环,必须有一种新的力量加入其中,形成稳固的三足鼎立之势。
他暗自思索道:“其实,这第三方势力就是老百姓。”他构想了一种类似于后世泰国的君主立宪模式,将民众的力量引入政权结构之中,同时保持君主的核心权力,使民主和皇权相辅相成。
他设想的未来国家模式,就像是一辆三轮车——比两轮车更加稳当,能够更加平衡地承载国家重任。通过将百姓之力纳入治理体系,他可以实现更为稳固的君权与社会秩序,不再受制于单一的文官或宦官。
“若我所能做的只是为大明续命三百年,那也要尽我所能,防止汉族沉沦至黑暗。只要大明能够长存,就算我听天命,也要尽人事。”
朱由榔清楚地明白,他的计划在表面上看似在削弱自已的权力,实则是更好地巩固皇权。就如后世的泰国国王,在表面上是削减了王权,实际上却因巧妙地利用民众力量而大权独揽,稳固国基。
这种权力架构是一件利器,若能善用,便能真正达成开疆拓土、巩固社稷的目的;若使用不当,反倒容易被制度束缚。
然而,朱由榔深知推行这种转变非一朝一夕可成,尤其是要培育出具备民主意识的民众,必先提升全民素质,推动全民义务教育的普及。而在大明的国情下,更为根本的便是激发民族主义。
民族主义乃是所有民族国家实现民主的基石,大明显然不同于后世移民国家那般,离不开民族主义的支撑。
现代民主的核心在于“人民主权论”——主权应当属于全体人民,而非任何单一阶层或外部势力。这一思想的成长往往伴随着民族主义的崛起,强调国家与民族的独立自主,强调民众作为民族集体的自决权,从而促进现代国家的形成与民主制度的确立。
而那些依赖外部力量推动的所谓“民主”,终究只能沦为他人的附庸,失去真正的独立性。因此,民族主义与人民主权论密不可分,逆向民族主义则注定与真正的民主背道而驰。
基于此,朱由榔明白,这套制度并不适合在缅甸地区实施。缅甸的汉人数量稀少,若在此强行推行,反倒可能导致江山变色,成为土著掌权的局面。大明的江山怎能轻易拱手让人?朱由榔内心笃定,他绝不会将公民权轻易给予那些蛮夷之人。
朱由榔之所以选择这条道路,不仅仅是为了防范如东林党般的文官集团的权力膨胀,更是为了抑制东南士大夫阶层资本的无序扩张,试图借民主之名驯服资本主义。
与此同时,朱由榔希望通过制度性保障让国家减少动荡,实现如日本那样的“万世一系”,使朱氏皇族能永远执掌中国。这其中固然带有朱由榔的私心,然而,私心所驱动的正义,同样可以是正义。
他笃信,只要能将大明建立为君主立宪制的民主国家,江山便不会轻易变色,汉民族的内斗与分裂也将减少。纵然无法千秋万代,但至少能极大延长政权的寿命,避免民族内耗。
朱由榔立志,不只是追求眼前的和平与发展,更是在为未来奠基,让汉民族真正拥有一个稳固而持久的家园。
同时,为了减轻民众的负担,他计划将来对宗藩制度进行彻底的改革,绝对会把皇室人数精简到最低。
“我们老朱家欠百姓太多了,百姓的恩情永远也还不完。”他心中默念着,将这一信念深埋心底,以此勉励自已不断前行。
二月20日,李定国部率军渡过潞江。
潞江的水面并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江水翻涌着滚滚白浪,不断撞击两岸的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像是某种低沉而持续的咆哮。潞江水势汹涌,江面上不时卷起几层水雾,随着风势在江面上游移不定,形成一层淡淡的纱幕,将阳光分割成一道道碎光投射在水面之上。
水流间还夹杂着泥沙和腐朽的水草,暗绿色的江水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仿佛暗藏着无尽的危险。这条江自清明到霜降时节会弥漫出瘴气,厚重而湿润,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败气息,使得江岸周围寸草不生,哪怕是本地人也不敢轻易靠近,唯恐一不小心吸入毒瘴,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而在潞江的对岸,远方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岭,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座磨盘山。磨盘山势陡峭,岩壁嶙峋,山体犹如被刀削一般直插云霄,山中险峻的鸟道蜿蜒曲折,宛如一条灰白色的细线盘绕在深绿色的山体之间。
这山路狭窄而阴暗,两旁被密集的树木遮蔽,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阻挡,时而露出点点阳光,也只是在草叶间晃动的微光,给人一种幽暗森冷的压迫感。山道仅容一骑单行,稍有不慎便会踩到山崖边的碎石滑落万丈深渊,凄厉的山风穿过狭道,似鬼哭狼嚎,令人不寒而栗。
磨盘山不仅山势险要,且处于潞江以西,地形上与江水形成天然屏障,是天险之地。这一片地带荒僻无人烟,四周鸟兽罕至,只有几株顽强的野草和荒藤从岩石缝隙中倔强地生长出来。
山中气温阴冷,即便是烈日当空之时,仍能感受到一丝冰凉之意,仿佛置身于一个遥远而荒芜的境地。